３ 說明

克勞狄亞修女在白板上畫出這座城鎮的地圖。

由於只是粗略的標示，她沒有在地圖上寫出標示山丘的「Hill」與表示河川的「Ruver」，只是單純地寫上名字而已。

城鎮東北方有三座彼此相連的山丘，位於中間的山丘便是黎明教堂所在的康考迪亞山，鐵道與公路則正好穿過最右側的霍克蕾雅山與阿爾提亞山之間。

普利姆河從南方沿著菲歐莉蕾山及邁亞山，隨後朝向西北方流去。從位在城鎮北方的奧莉嘉山以西直到河川沿岸，以及菲歐莉蕾山與邁亞山之間的土地，被當地人用來種植農作物。

位於城鎮中央偏西南的塞萊斯廷山，其周遭地區大體上為當地世族的居住地，同時教會於數百年前建造的羅瑟漢姆教堂就在這座山丘上。大多數的居民則住在塞萊斯廷山與東北三座山丘之間的盆地，也就是城鎮的東部地區，鎮公所、派出所等公家機關也都坐落在這裡。

「嗯嗯…我記得是……」

先前的儀式的目的就是觀測地脈的變化，輝夜把觀測的結果牢牢記在腦中，接著在簡略的地圖上，畫出這個城鎮的地脈圖，同時用連續斜線標示出地脈的大小。

地脈主幹的正中央是塞萊斯廷山，並且從西南往東北方向延伸，其餘六座山丘正好都有地脈經過，無論是主脈或是支脈。

「原來如此。…那麼觀測的結果怎麼樣？」

縄内老師向輝夜確認。這張地脈圖無法表示出地脈實質的狀況。

「完全活性化了呢…。與地震後的觀測數據相比，大概增加了二倍左右。」

「二倍……遠遠超出極大期的最大值了嗎…」

地脈的變化大體上就跟海水的漲退潮，大部分情況下都會在兩個極點間移動（但不同於潮汐，地脈變化是以年來計算），雖說偶爾會有超過極點的數據，但往往都在誤差值的範圍內。

二倍實在是太多了。

「我知道了。等事情告一個段落後，我會讓霍特諾安排疏導的作業。」

縄内老師非常認真，與瑠實香記憶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那個……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

很可惜的、她完全聽不懂這些人在說什麼。

這也難怪，畢竟她是在不到一個小時前被拉過來的。

「啊啊、總之…那個……啊…、算了、還是我自己來說明好了。」

這個人的集中力完全被打斷了，雖然要恢復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如果他有這個心的話。

「縄内老師，你剛剛是不是想叫我，想說測試一下情報科的情報統整能力看看，結果因為忘記名字而放棄了對吧？DYLY？」

克羅伊露出些許不滿的表情。但因為這種事經常發生，所以早就習慣了。「Do You Love You？」跟前面那段話有什麼關係啊？「內心的想法無法正確傳遞」嗎？

「大宋興國，當地人是這麼稱呼這座城鎮（羅瑟漢姆）的。不過這只是流傳至現今的名字中較為有名的一個，在某些文獻上還出現過大豐森國（、大奉仕國等等，這些名字實際上是將昔日住在這裡的住民對羅瑟漢姆的稱呼以發音相近的漢字記錄下來的結果，正確的名字如今已不可考。順道一提、戰國時代結束後，其正式名稱被由『國』改稱為『郡』，但當地人仍然使用『國』來稱呼。」

克羅伊滔滔不絕地說著：

「在教會撤出羅瑟漢姆後，城鎮的主導權歸由當地世族所有。即使是到了政權基礎從王權派任轉向住民投票，世族們仍然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可說是地下的統治者。基本上城鎮內部的事務一直都是由各世族的家長彼此進行協商，但直到三十年前開始就由某個家族的首領長期獨裁。」

也許是前言說得太長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所有的一切，就從十六年前開始說起。」

「十六年前？」

那是在瑠實香出生之前的事。

「嗯、從十六年前，羅瑟漢姆就陸陸續續發生年輕女性的失蹤事件，對象不只是當地人，還有來訪的觀光客。據推測失蹤的一千四百多名女孩都是遭到綁架，很有可能是人口販賣。」

「失蹤者的年齡大約在十歲至十六歲間，根據黑市的價目表，十歲以下是二百貫，十歲到十九歲是一百五十貫。不過這是概略的價格，實際出價可能會比這個數字還高。」

縄内老師加以補充。怎麼十歲以下的價格反而比較高啊？

「嗯？等一下、這種事應該找警察來處理呀？為什麼是找除妖師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輝夜讓雙手交叉托住胸部。

「不可思議的包括羅瑟漢姆的居民，觀光客也都不記得女兒遭到綁架的事，一直到假期結束後，學校及戶政機關察覺到異樣後才被發現。」

本來應該到學校的學生，卻連續好幾天都沒來，也完全聯絡不到人，當校方派人來拜訪那孩子的父母時，竟然發現對方絲毫不記得自己有女兒這件事。

「如果只有一兩個人，還可以說是偶然，但超過一千多對的父母都是如此時，政府也無法將其視作偶然。最後，該事件被認為與妖怪有關，因而委託除妖師來解決。這就是我們在這裡的理由。」

縄内老師做了總結。

「我考量到了這起事件可能需要教會方面的協助，所以才透過老師找菲莉亞過來幫忙。」

為什麼不是透過納瓦希蘭老師呢？——輝夜在心中如此問道。這裡提到的老師是指菲莉亞的祖父、納瓦希蘭卿，縄内老師在高中畢業後曾向他學習過除妖術。

「是！我會努力的！」

菲莉亞舉起右手，沒頭沒腦地喊道。

「我是在上實習課程的時候，突然被叫過來支援的，IS！」
克羅伊苦笑著。「IS」是「In support」的縮寫，表示後備的或準備給予支援的，通常會放在句尾。
除妖師學校的五、六年級生，為了讓他們能立即投入職場，會安排他們跟在教師或經驗十足的除妖師身邊實習。
克羅伊原本是跟著別的教師進行實習，因為指導教師臨時被調去參與別的委託，再加上縄内老師這次的委託人手不足的關係而被校長、霍特諾・納瓦希蘭找來進行支援。
對她而言應該是賺到了吧。
雖說縄内老師以怪人與無幹勁聞名，可大概是因為個人的能力很強的關係，期望由他負責指導的人不在少數，然而他擔任指導教師的次數沒有很多，一部分當然是因為本人嫌麻煩，另一部分則是他所負責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
這次是因為剛好被認為沒有很危險，所以才會讓學生來實習。

「我在巡視街上的時候剛好看到瑠實香，想說是學校的人所以就帶過來了！」

「咦？」

瑠實香臉上露出寫著「為什麼會知道」的表情。

「是學生手冊呀！校規有說不管是去哪裡都要隨身攜帶不是嗎！KTL（＝Keep the law）。」

「學生手冊有被施加術式，只要對靈力的感應力稍微敏銳一點立刻就知道了。」

輝夜說著。

「這麼說起來、瑠實香小妹妹為什麼會來這裡呢？」

克勞狄亞問道。

「因為在商店街的收獎活動抽到了家族旅遊的免費招待券，所以就全家一起過來了。」

「原來如此。」

「什麼意思？」

「若沒有發生失蹤事件的話，還可以解釋成是招攬觀光客的手段。」

從瑠實香有記憶以來，商店街抽獎活動的獎品中肯定有前往大宋興國的旅遊招待券。

一般而言、獎品都是由商店街內的各店家來提供，比如說電器行會提供電視或微波爐，米行會提供幾公斤的米。然而各店家所具備的財力，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小的開銷，因此若有人願意免費提供獎品，自然會欣然接受。

那些外來的失蹤者們，無一例外都是透過招待旅遊的方式來到羅瑟漢姆……不、大宋興國的。

「嗯嗯……招待券上只有寫大宋興國，我是問過商店街的人，還有看過旅館的地址後才知道要坐列車到哪裡的。」

「簡單來說、可以當作是兇手吸引獵物的手段。」

縄内老師說道，眼神十分認真。

「果然、這起事件與妖怪有關嗎？」

「可能性很高。在觀測地脈的同時，雖然很微弱，在這一帶有妖怪的氣息。」

輝夜拿起與先前不同顏色的筆，於地脈主幹的正中央——塞萊斯廷山周圍畫了一個圓。

「是裝作蟄伏，藉著隱藏力量躲避追跡，並且從地脈中吸取力量嗎？」

克勞狄亞歪著頭如此推測。

妖怪們開始活性化，被認為與地脈出現異常有關。這是很合理的推測。

「就現階段的狀況來推測，『那個妖怪』恐怕已經掌控了羅瑟漢姆的權力中樞了吧。」

「『那個妖怪』…？不是『那些妖怪』嗎？」

雖然瑠實香知道部分缺乏實體的妖怪能藉由附身左右人類的想法，但只有一個人要完成這種規模的犯罪，老實說相當困難。

「不太可能。」

縄内老師立即加以否定。

「失蹤者的家人的記憶都被修正過了，說得難聽點就是全部都被洗腦了吧。能做到這種事的妖怪不會很多，它也不太可能讓與自己力量相當的妖怪進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力量愈強的妖怪，地盤觀念也就愈強。

不管怎麼樣，不論是到現場還是把人帶到自己面前，它都不可能假借其它媒介進行。雖說力量強大的妖怪容易吸引追隨者，不過將其家人強行帶走或是綁架女孩，操縱人類也照樣辦得到，就算旗下沒有追隨自己的妖怪也無所謂。這是在低估妖怪的實力下所得出的第一種可能性。另一種可能——」

雖然也有可能是高估，但姑且先這麼說吧。

現場的氣氛感覺變得十分凝重。

「雖然很不願意相信，或許整座城鎮都已經在它的支配下——所有人大概一進到羅瑟漢姆就已經被洗腦了吧。」

然而後項的推測卻有一個極大的缺陷，那就是妖怪是如何對人們進行洗腦的。

妖怪並未釋放出壟罩整座城鎮的妖氣，換言之它不是透過詳細認識城鎮內的每一個人後才進行洗腦的，再說濃度根本不夠。若是設置結界，只要離開羅瑟漢姆記憶立刻就會恢復，更何況輝夜也沒有觀測到結界。

「啊、菲莉亞小姐，妳今天出去的時候也有去取水吧？」

就在這個時候，克羅伊像想起什麼事般用雙手撐起上半身。

「嗯、捨太說要拿去給需品科檢測！」

「——在儀式進行的同時，需品科已經把昨天之前的檢測結果傳過來了。」

因為沒有印表機，資料目前是儲存在縄内老師手中的平板電腦裡。他向來不會做出毫無根據的推測。

「因為菲莉亞說冷礦泉聞起來的味道怪怪的，所以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結果猜對了。」

「為什麼你一開始不拿出來呢？」

克羅伊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是因為菲莉亞自顧自的開始自我介紹嗎？」

不、我看只是你懶而已。

「冷礦泉怎麼了嗎？」

「那些泉水的源頭就是在這裡喲！菲莉亞小姐說城鎮裡的泉水氣味跟這裡聞到的不一樣，所以就讓她每天巡視時都去取一點泉水，送去需品科跟這裡的泉水比對。」

輝夜補充說明。

「我看我看…就結果來說，城鎮取來的泉水中含有春藥的成分。HA（＝How amazing）！」

「咦…咦！春藥！？」

瑠實香的反應相當大。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了？所謂的春藥是指催淫劑之類可對性感帶造成影響的物品，興奮劑、利尿劑這類可使人的意識集中於下半身的物品，香、精油等使肉體放鬆進而解除慾望枷鎖的物品，像壯陽藥可延長性交時間的物品，營養價值高且具有強健體魄、增進健康功效的物品，亦或是利用暗示刺激精神的物品。」

「比方像洋蔥、番茄這些對健康有益的食物，還有在購買部也能買得到的有助於靈力恢復的飲料，也都算是春藥的一種喲。DYU（＝Do you understand）？」

一般人認知中的春藥，主要是指催淫劑及壯陽藥。

「以羅瑟漢姆採集到的樣本，推測功能為使人處於容易被催眠的狀態。」

「原來如此、藉由控制飲用水讓人們容易被它洗腦……這樣也能解釋明明妖氣薄弱卻能對整座城鎮進行洗腦的不尋常點。」

而這也表示、「那個妖怪」具有極高的智能。恐怕不是那麼好處理的對象。

「可是、這跟綁架事件有什麼關係嗎？」

即使解開了一個謎團，也還有另一個謎團尚未解開。

「……－處女」

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個單字（至少不是縄内老師）。

「妳知道『初夜的赤龍』嗎？」

「『赤龍』？」

瑠實香歪著頭。

發現委婉的言詞無法發揮功效，三名女性不約而同地轉向縄内老師，看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後，所以只好由克勞狄亞開口說明：

「咳咳、在許多地方的原始信仰中，處女大多被視為具有『神聖性』『不可侵犯性』的存在，若是身分不夠尊貴，或是魂格不夠強韌的人，破瓜的時候就會受到流出的鮮血所詛咒……」

「在某些學者的研究中，同一個人在處女與非處女時，體內蘊涵的靈力以及連結天地之靈的效率都有相當顯著的差距。妖怪說不定就是覬覦這一點，藉由奪走處女的力量提高汲取地脈龐大能量的效率。至於人口販賣，我想應該是處分掉被奪走處女的女孩的銷贓管道吧。」

輝夜也小聲地在瑠實香面前說明。

雖然針對處女也有可能只是偏好，總之就是擁有洗腦能力又愛好處女的妖怪。

「捨太有說如果有必要的話希望我去當誘餌唷！」

所以她才會偽裝成鈴的模樣在街上活動。而先前貼在額頭的符紙背面，貼著還是國中生時的鈴的照片。

雖然舉止上有些孩子氣，菲莉亞一看就不像是容易綁架的小孩子。

「因為妖怪的目標是處女，所以才會找菲莉亞小姐來的嗎？」

「我想是處女吧？」

（為什麼是疑問句？）

原則上、即使同樣隸屬於教會，相較於天父教派，地母教派對婚姻觀念抱持比較寬鬆的態度，修女只要有意願也可以結婚，雖然結婚對象普遍會限定在同教派的男性。不過沒有結婚的修女似乎佔多數就是了。

當然、瑠實香分不出來二種教派間的差異。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開始陷入沉思的縄内老師。好像是從回答完春藥的問題之後吧。

「……果然啊。」

他毫不遲疑地起身，換下室內鞋，拉開拉門，同時喃喃自語：

「不管怎麼樣，既然已經知道妖怪可能潛伏的範圍，還是到現場仔細調查一下吧。」

然後、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說道：

「啊、跟妖狐那次不一樣，妳最好不要跟過來，在不清楚對方的實力前我無法保證妳的安全。」

下一秒，人已經不在社務所了。

－－－－－－－－－『見習除妖師瑠實香』的捏他解析講座－－－－－－－－－

妄人：「接下來說明故事雛形的靈感。」

 偽 ：「不是你作了什麼夢嗎？」

妄人：「夢的內容並沒有那麼具體啦…。發生在大宋興國的事件的靈感，是源自英格蘭中部南約克郡、人口約二十五萬的羅瑟漢姆市（Rotherham）於1997到2013年間發生的兒童性侵犯罪暨人口販賣事件（幼児虐待・人身売買事件），誘拐事件最早的紀錄能追朔至十六年前，數據就是取自這裡。羅瑟漢姆市所發生的事件，媒體指出犯人是巴基斯坦裔的黑道份子，而包含副議長在內，警方也被認為包庇這起犯行。」

 偽 ：「所以你就把人們對事件視若無睹及置之不理，設定成整個城鎮的人都被洗腦了對吧？」

妄人：「也不是這麼一回事。整座城鎮都遭到洗腦的設定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

 偽 ：「推測遭到綁架的女孩人數，也是取自那起事件的受害者人數，估計是一千四百多人。」

妄人：「實際數字則不得而知。」

 偽 ：「對了、縄内老師曾經提到遭到販賣的女孩價格，『十歲以下是二百貫，十歲到十九歲是一百五十貫』，數據的根據是來自哪裡呢？」

妄人：「是正式名稱為〔伊拉克與沙姆的伊斯蘭國（Dawlat al-ʾIslāmiyya fi al-'Iraq wa-l-Sham）〕的組織針對亞茲迪教徒與基督徒的女性俘虜所開出的價目表。」

 偽 ：「價目表的單位是第納爾（Dinar），通用於兩河流域及北非部分地區的貨幣。」

妄人：「一開始我是打算換算第納爾的匯率來決定價目表的內容，可是最近各國貨幣的匯率都不穩定，最後我就直接使用『1文＝1第納爾』的解決方案。不過也只有這一次。」

 偽 ：「原來如此。那麼接下來……」

妄人：「會一併解釋角色還有場景，不過是下一次就對了。」

 偽 ：「所以這次是到此為止囉？」

妄人：「是啊～之後應該會附上價目表吧。」

 偽 ：「附上那個做什麼啊？」

妄人：「…不、想說要讓價目表的內容完整一點。」

40～50歲的亞茲迪教徒或基督徒女性：50000第納爾

30～40歲的亞茲迪教徒或基督徒女性之行情：75000第納爾

20～30歲的亞茲迪教徒或基督徒女性之行情：100000第納爾

10～20歲的亞茲迪教徒或基督徒少女：150000第納爾

1～9歲的亞茲迪教徒或基督徒幼女：200000第納爾

A (Yazidi or Christian) woman, aged 40 to 50 years, is for 50,000 dinars.

The rate of a (Yazidi or Christian) woman, aged 30 to 40 years, is 75,000 dinars.

The rate for a (Yazidi or Christian) woman, aged 20 to 30 years, is 100,000 dinars.

A (Yazidi or Christian) girl, aged 10 to 20 years, is for 150,000 dinars.

A (Yazidi or Christian) child’s price, aged 1 to 9 years, is 200,000 dinars.

二〇一四 十一月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