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sla踩著從容的步伐,踏過早已癱軟無力的黑泥。
並且不經意地、將在背後凝結,嘗試偷襲的黑泥輕易捏碎。
「啊啦啦、」
接著、因為突如其來的強光而將視線轉向天空,星光所構成的巨大鯨魚,正以掛著上弦月的星空為背景躍起。
「看來是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煩了呢。不過這也在計算之中。」
他對鯨魚墜落所引起的小規模地震完全不以為意,一派輕鬆地步上階梯,
「啊啦啦、這個世界的住民與『真品』相較之下確實不能說他們確實真的活著的,不過那也只是世界在構成上的基本法則的差異,一旦他們所在的世界安定下來,他們也必將是真實存在於他們所在世界的住民。」
一步一步地、向上……
「雖說我不具有創世神的權能,但新手的美術作品以我的權能要干涉已是綽綽有餘的。」
一步一步地……
「世界絕不會因你而毀滅,不如就讓我接掌吧。」
向上……
「啊啦啦、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啊。你說是吧?」
走進空無一人的校園之中。
正對著校門口,距離不到五十公尺的四層樓建築是這所學校的校務棟。在大部分的學校中,將處理學校事務的設施獨立出來都是相當少見的設計。
而在校務棟的頂端,亞久=黑慕蘇就站在那裡。不僅是學生,連清潔人員都不常上去、覆上一層綠色植物的頂樓。
「事已至此,我也沒有退路可走了。」
即使不願意也不希望往這個方向發展,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先就預想到的狀況。因此他沒有絲毫的忿恨,只是不帶感情地向下睥睨著。
「就讓我們一決勝負吧。」
「我接受。冠軍是無論何時都能接受挑戰的。」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交手。早在好幾個輪迴之前,亞久=黑慕蘇就為了驅逐這個外來入侵種數度與之戰鬥。
但是、真正拚上性命的戰鬥,這是第一次。
「啊啦啦、我不希望破壞這座學校。過來吧,跟我來。」
「?」
突然、亞久=黑慕蘇愣住了。
在他的認知中,建築物只能以膨大骨柱摧毀,除此之外都是堅不可摧的。
「啊啊、可以啊。」
不過本來就沒有非得在這裡戰鬥的必要,他很快就同意了。而且、他也不希望讓對方繼續深入。
他一躍而下,讓自地面湧上的黑泥作為緩衝。
Assla轉過身去,神色自若地向下走去。
「THIS WAY. FOLLOW ME.」
不知道為什麼,他又用英語重複了一遍。
「…………」
亞久=黑慕蘇靜靜地跟著。
戰鬥早就開始了。
在他後方的階梯限制住向後跳開閃避攻擊的可能,朝左右則有可能遭到追擊。
他踮起腳尖,盡可能不發出聲音,保持高度的警戒。
他盡量放慢腳步,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就在Assla即將走下階梯——
「——!」
瞬間、亞久=黑慕蘇怒躍而起。
人類的背後是完美的死角。——如此確信的他展開了攻擊。
本來在賭上性命、非贏不可的戰鬥中,就沒有講求遵守規範的道理,也不需要等待對方調整好態勢、說可以了再開始打。
更何況、那是規格外的外來入侵種,按照常理的方法是不可能殺死他的。
(贏了—…!)
啊啊!竟然…是Shaft角度!?
那個假面男稍稍挪動上半身,就像望著天空似的轉過頭來,面具下冰冷的雙眼看著亞久=黑慕蘇。
他以踏上人行道的腳為軸心,轉動身體避開攻擊。
正當亞久=黑慕蘇確信到攻擊失敗,開始思考著下一步時……
「啵」
另一隻腳冷不防地、踢中他的腹部。
「——…!!」
強大的作用力施加在他身上,讓他的身體在第一運動定律的作用下飛上天空。
「…………………………—!」
就在星之鯨魚被巨大蠕蟲綑綁而痛苦掙扎的同時,亞久=黑慕蘇在空中翻滾。
然後在優璃炭與蘆花發射光箭的時候,因第三運動定律的影響,飛至最高點後向下墜落。
在他受到地心引力的拉扯,逐漸接近地面,緊接著——
「…—咕…啊—…!」
重拳直擊顏面。
拳壓颳起暴風,劃開道路,掀起路面下的碎石及瀝青,還有一旁的地磚,形成一道裂痕。
亞久=黑慕蘇如同子彈般飛過路面,畫了個小小的弧線後,掉落在那道裂痕的盡頭。
「啊啦啦、這下立場調換了吧。你說對吧?」
當Assla沿著破碎的道路,來到自己前幾分鐘所在的十字路口。與此同時——
「嗯………?」
疾風睜開眼睛。
從月亮已經高掛在天空來判斷,自己應該昏睡了好幾個小時,至少不會少於六小時。
「…這裡是……?」
若她的記憶沒有錯,自己應該是被黑泥給吞沒掉的。假設自己沒有被吞沒而只是昏過去了,那麼醒來的時候也該在原來的位置……
可是這裡卻是森林,過去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嗯?疾風!」
是蘆花的聲音。
「太好了!妳總算醒過來了!」
這麼說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時間,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嗎?——疾風曾有一瞬間是這麼想的,但她很快就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若是蘆花發現昏倒在校園的自己,那樣醒來時應該會在保健室、蘆花的家又或者是醫院。而且從她髒兮兮的制服還有身上的擦傷,也都顯示蘆花為了找自己而跑到了不擅長的地形。
再加上在自己昏迷前所感受到的,身體確實被濃烈的惡意所包覆……
深沉地、浸潤在……
「真是的…丟下我不管不就好了嗎……」
疾風沒有繼續思考下去,只是小聲地如此呢喃。
「嗯?妳剛剛說了什麼嗎?」
「不、什麼都沒有。」
另一方面、
「啊啦啦…、」
Assla抓抓後腦,看起來似乎很從容的樣子,語氣卻顯然夾雜了些許焦躁煩悶與不悅。
「剛剛那一拳的出力可是設定成一擊就足以擊斃印度象的啊…。」
「………………」
亞久=黑慕蘇坐了起來,用袖子擦去鼻血,臉上除了稍稍紅腫並沒有其它異樣。
「…真遺憾。那種程度是殺不死我的——『赤手空拳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啊啦啦………嘖、這群分不清楚虛幻與現實的小鬼…!!」
幾乎所有的「構成主體」都是與打架無緣的乖寶寶好學生,似乎也沒有學習格鬥技的經驗,他們對於這方面的認知都是來自漫畫或是動畫——尤其是少年漫畫,即使一拳讓人昏過去的狀況並不少見,但要殺死人則是幾乎沒有發生過。
「怎麼了?一昧地出拳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宛如大口徑子彈初速度的快拳接連襲來,但都被輕鬆避開。
只要不是在無法閃避的情況,只有二隻手的攻擊都能夠輕易閃過。——這也是少年漫畫中常有的狀況。
「啊啦啦、是這樣子嗎?」
「…—!」
然而即使如此,怒濤的攻勢也能有效限制住對方的動作。
而且、他所瞄準的……
(第三隻手…!?)
超越生物範疇的Assla,不只是腳,手的數目也能超過二隻。
第三個掌心向下一揮,路面瞬間凹陷下去,亞久=黑慕蘇也被震起了砂石遮蔽視線。
「……咕!」
在塵埃之中,那隻手變成了一把軍刀。
「…結束了。最少讓你毫無痛苦地安息吧。」
倏地、Assla將插在地上的軍刀拔起,出現在亞久=黑慕蘇背後,毫不遲疑地將刀伸入脊椎骨間,切斷脊神經。
正常狀況下,當連接人體上半部與下半部的脊神經受損後,人就會因為脊隨休克而在數秒內昏厥。與此同時,體內的外周血管(注:即所謂的末梢血管,一般指腦・心臟血管以外的血管)擴張、血壓下降,發汗反射也會隨之消失,心臟將在數分鐘內停止活動。
而在生命反應完全終止前,幾乎不會流出超過一茶匙的血量。
「…生命是用來捨棄的東西。」
那個男人趴倒在地上。
長相沒有任何特色,體型也大致落在平均值,就肉眼所見到的,在這種狀況下他不可能活著的。
——若是在「現實世界」的話,應當是如此的……
「…應該被砍到了,可是卻沒有流血……?傷口砍太淺了嗎?」
然而他卻若無其事地爬起來,喃喃自語著。
「…………嘖!」
Assla不禁咂嘴。
「虧我還為你選擇最為仁慈的死法呢。」
不管怎麼說,都是難度極高的殺人方式。
準確地將刀劃入人體,並且剛好切進椎間盤,精準地切斷一整列的脊髓神經,是幾乎只有在手術台上才能辦到、純屬理論階段的手法。
頂多也只會在偵探小說中出現,但究竟有幾名「構成主體」看過書寫這種方式的小說或書籍。
這個「世界」可沒有生物學或醫學的專家,就算從課本上能得到切斷神經元能阻礙生物神經網路的運作,他們也絕對不會聯想到可以用這種方法殺人。
亞久=黑慕蘇毫髮無傷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麼接下來……試著砍斷頸動脈吧。)
(這傢伙的戰鬥力完全是在規格外…,到底要怎麼樣……)
Assla拿出了另一把軍刀,二把刀像牛角一般朝向對方,而臉上戴的面具更加加深了這個形象。
(啊啦啦、要怎麼做呢…——)
(把他拖到『外側』去嗎…?……不、他還是會跑回來。膨大骨柱沒辦法進行過濾……,到底要怎麼樣…—)
黑泥在亞久=黑慕蘇周遭形成觸手狀的黑影。
(——才確實地殲滅他!)
(——才能殺了他!!)
二人不約而同地躍起。
黑影構築尖刺,改變地形,觸手向前伸去,敲打路面。
面具男快步穿過黑影的攻勢,一邊不以為意地砍斷朝自己襲來的觸手。
(…太快了!)
「不需要感到焦慮,你有很多時間的。」
下一秒,亞久=黑慕蘇的左側頸動脈已經被刀刃截斷。
主動脈一旦裂開就會大量噴血,這是生物還有保健體育的課本都會寫的基本知識,而出血量超過二分之一時人就會死。
血液約佔人體十三分之一,體重約六十公斤的男性體內的總血量約為四千毫升,當出血量大於八百毫升時便會因出血性休克而昏厥,大於二千毫升便會死亡。
比起一般自殺會選擇的橈骨動脈(縱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其名),人體最粗的是總頸動脈與大腿動脈,這二處也是人類的要害之一。
「…———————咕!」
他奮力按住左頸的傷口,但血流量卻沒有因此減少。
人會在數分鐘內因失血過多而死。
「…………——!」
就在這一瞬間、亞久=黑慕蘇為了避免血液繼續流失,以黑影包覆了傷口。
「嘖!還特意選了接續主動脈弓的直線路徑的(注:左總頸動脈直接連結主動脈弓,自主動脈弓經頭臂干則能通往右總頸動脈)…、果然這次也不行啊…!」
Assla再度咂嘴。緊接著、隨手分割了企圖夾扁他的黑影牆壁。
「…————嘿咿!」
手掌的黑影拍打,石筍般的黑影湧出,觸手的黑影鞭打。
但都沒有擊中對方,被一個一個切開。
「——!」
隨後、詭譎的面具已經逼近,怒濤般的連刺接連襲來。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久=黑慕蘇一邊閃躲,一邊以包覆黑影的雙手架開刀刃。一邊閃躲,一邊架開刀刃。一邊閃躲,一邊架開刀刃。一邊閃躲,一邊擋下劈砍。一邊閃躲,一邊架開刀刃。一邊閃躲,一邊架開刀刃。一邊閃躲,一邊架開刀刃。一邊閃躲,一邊擋下劈砍。一邊閃躲,一邊奪下軍刀。一邊閃躲,一邊奮力將對方踢開。
「——奴嗯!」
接下來、將刀朝面具男一扔,將那副面具貫穿。
「啊啦啦…」
但是沒有刺中他的頭。
覆蓋整張臉的面具,使得在視覺上、對頭部大小的推算錯誤。
「要是沒有面具的話可就死定了呢…。」
果然說了!
「不過不夠啊!悽悽慘慘戚戚!還不足夠啊!」
分成兩半的面具掉落地上,同時Assla發出詭異的笑聲。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傢伙……!)
亞久=黑慕蘇愣住了,縱然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卻本能性的、
感受到危險。
(到底…!這傢伙………—很危險!!)
隱藏在面具下的雙眼發出紅光,周遭的空氣激烈震動,整副身軀逐漸地、逐漸地、逐漸地、變為透明。
「跟只會吃鮪魚的傢伙是不同的啊!和那隻廢柴怪獸啊!」
一直穿著的西裝制服忽然捲曲成一團,旋即張開成一件斗篷。
斗篷下,沒有身體。
乍看之下就是僅以破破爛爛的披風與護額構成的形體。
頭髮、臉、手腳、軀幹,他的身體一下子肉眼能及,轉眼卻又變為透明。
「有『God』與沒有『God』的差距,只要在巴黎歌劇院前花20秒就能看出來啦!(注:捏他電影《哥吉拉:最後戰役》中,哥吉拉與吉拉不到30秒的戰鬥場景)」
神。
那個名字其實隱藏了這個意涵。
精準來說那並不是自己取的名字,而是在向優璃炭自我介紹時因為被她聽錯而得到的名字。
較為正確的寫法接近於「ᚨ」,以人類的發聲器官模擬出了發音接近於「Áss」、「Æsir」或「Ansuz」,當時他說出了介於那三者的發音,被優璃炭誤聽成「Assla」,尤其是最後的字尾被加上了母音。
那時還沒有說出名字,還僅止於介紹自己的身分的階段。
其真正的名字為蒙桀德。
「無貌之神」難以名狀的蒙桀德。
那就是他真正的身分。
「死者啊…與肉體聖別吧。」
「…—!」
亞久=黑慕蘇還沒有注意過來,當眼睛與他對上的瞬間,心臟已經被取出吞噬。
「—………………………」
於是他仰倒在地。
「…啊……——……啊啊…………」
就此沉在黑泥之中。
「悽悽慘慘戚戚!比預想的花了更多的時間,接下來就只能看皇之宮與星空的成果了。不用擔心,就算那顆天上明星殞落了,只要再設置相類似的機關就好了,這次不需要思考的能力,純粹作為系統使用。」
難以名狀的存在發出奇特的笑聲,只有破爛披風與護額的身軀悄悄移動。
「至於能量來源………啊啦啦、只要讓世界安定了,自然而然就會有了。作為鏡面,關鍵的存在必然會成為永恆供給能量的機關,或許是某國令人憐愛的公主,某許是傑出偉大的政治家,或許是皇之宮,或許是星空……」
他喃喃地說著。
不知道是對沉入黑泥中的那個人說話,還是單純的碎碎唸。
「屬於這世界的住民們的未來必將到來。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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