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節的下課時間。
剛從保健室回到教室的我,一下子就被大家團團包圍。
「聽說妳早上昏倒了!」「蘆花妳還好吧!」「蘆花同學!」「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哈哈…哈哈哈…、已經沒事了。只是早上忘了吃早餐然後公車內的空氣剛好太悶而已……。」
我傻笑著回答。
「智久,聽到沒有!快點去買炒麵麵包!還有熱可可!」
「熱的!?」
販賣部是不會賣熱可可的吧。還有炒麵麵包是舞美自己想吃的吧。
我的座位已經沒有小野坂同學準備的早餐的蹤影,根據小花同學之後跟我說的,如果我請假的話,早餐通常會在第一節上課前被班上的某個人解決掉,下午的點心時間也是一樣。
「嗚呀!」
背後傳來柔軟的觸感。
「芽…芽玖音…?」
「………………」
芽玖音墊起腳尖,從背後緊緊抱著。
「……補充。」
她用臉頰磨蹭著。
「攝取三天份的蘆花元素。」
那是什麼元素啊?
「這樣…我很難動耶……。」
回到座位的時候,芽玖音也還在抱著我。
感覺好像是在撒嬌,只要她沒有一直聞著頭髮的話。
「喂—你們~上課了」
槍間老師一如平常穿著體育服,手上抱著一疊資料。
「小雫妳怎麼來了?」
「我記得下一節是……」
「數學課喲~」
「你們以為我想來嗎?」
槍間老師負責的課目是英語,不過因為她相當聰明,不論是國語、數學、歷史甚至是健康教育都能教。
不過身高就跟小學五年級生沒什麼兩樣的她,似乎把字寫在超出黑板中間的地方都很勉強的樣子,雖然電子白板(電子黒板)能夠把字自動移到上面,但她的自尊心卻不太能接受這件事。
「竹原老師今天請假,所以要我來代課。」
竹原是說我們班的數學老師,看來又不知道跑去哪裡主持比賽了。
「快點回到位子上坐好…姆唉—!」
槍間老師突然發出了怪聲。
「啊……#■*@※●€!」
然後是語無倫次,或者說是不成聲的呻吟。
「蟲子……有蟲子跑進衣服裡了……」
畢竟這裡離森林很近,校園經常可以看到昆蟲或是蜘蛛、蛇之類的動物,但就算是我也沒辦法習慣。
「姆唉!蟲子…討厭啦……!」
槍間老師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她對昆蟲一向很沒輒。
她已經完全失去判斷的能力,反射性地拉下拉鍊,著急慌亂地想把體育服脫下來。
「這下不妙了,再不阻止她的話就不用想上課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已經來不及了,她今天根本只穿著體育服而已。」
下一秒,她已經脫得一件也不剩,露出纖細柔弱的身軀。
槍間老師果然也沒有穿內衣,換作是平常就算把體育服底下的襯衫或體操服都脫下來,也還是會穿著內褲的。雖然是毫無可看性,有著動物圖案的內褲。
「青山同學、松本同學、喜友名同學,不要讓男生們偷看!」
小花同學立即下達指示。
「我知道了。」
「收到!」
「要看的話看我就好了!」
「喜友名同學不用跟著脫啦!」
不過老師的身體大部分都被講桌擋住了,幾乎不會有人看到就是了。
「千歲、舞美,老師就麻煩妳了。」
「我知道喲~」
「一、二~」
在舞美按住槍間老師肩膀的同時,千歲迅速地用外套蓋住她嬌小身軀。
「好了,冷靜下來。」
「蟲子已經飛走了喲~」
「真的嗎?」
槍間老師哭哭啼啼地問道。
「真的。」
「真的真的嗎?」
「真的真的。」
「真的是真的真的嗎?」
「真的是真的真的。」
「百分之百是真的喲~」
已經搞不清楚哪邊才是學生了。
嗯?手機…
郵件?誰寄來的……嗯?這個是……!
第一教學棟的四樓目前只剩下空教室,由於頂樓平時沒有開放(擁有鑰匙的只有學生會和園藝社),還有不久之前不良少年常常在這裡集會,即使是午休時間也很少有人會來。
「唔嗯……應該是在這裡吧…?」
我按照之前收到的郵件的指示,鐘響後便說著要去廁所,擺脫芽玖音的糾纏後來到這裡。
「午安,蘆花同學。」
發信人是現役高中生偶像,同時也是魔法少女的優璃炭。我們因為市東祭期間發生的事成為了朋友。
她背著白色的側背包,穿著配上格子短裙的白色西裝制服,那是她學校的指定制服。如果沒有工作的話,她不論走到哪裡都會背著側背包。
「優璃炭,妳是從哪裡進來的呀?」
「空中呀。」
她指了指天空。
「這樣被別人看到怎麼辦?」
當然不是說在空中飛這件事。如果她也沒有穿內褲的話……
「不用擔心,因為在空中所以沒有人會看到的。」
聽起來好像沒有問題,但就是有什麼地方覺得怪怪的。
「蘆花同學也察覺到了吧。」
嗯、內衣這個概念從這個「世界」中消失了。
「疾風同學怎麼說呢?妳應該一早就跟她確認狀況了吧?」
「跟大家一樣完全沒有感覺到異樣。」
受到芽玖音與「構成主體」的認知影響,把現在的異變當成是理所當然。
「嗯……這樣就沒辦法指望找她幫忙了。」
優璃炭得到跟我一樣的結論。這件事不太可能找她幫忙,光是說明就需要花上很多時間及精力。
「我在察覺到衣櫃裡的內衣全都消失後,先跟經紀人先生連絡過了——」
(—《啊啦啦、讓一個普遍被『構成主體』接受的概念徹底抹消,以造物主目前的支配力而言確實是很不尋常的異變。》—)
(—「…啊啊、這雖然也很讓人在意,可是重要的是沒有胸罩的話該怎麼辦?」—)
(—《啊啦啦、這點應該不需要擔心吧。妳的身體又不在『這裡』,擔心韌帶與皮膚不足以支撐脂肪與乳腺組織根本毫無意義,再說工作上也很多不穿胸罩的狀況不是嗎。》—)
(—「不只是胸罩的問題,而且連內褲都消失了!」—)
(—《啊啦啦、雖然會有些不習慣,但對『這裡』的生活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不是這也很好不是嗎?據說過度束縛乳房的胸罩會造成陥没乳頭的發生,本來、以支撐乳房為主要功能的話,就沒有完全覆蓋的必要。》—)
「他一邊這麼回答,一邊說著會去調查一下。」
男生就是這個樣子,完全不懂女孩子在這方面會有多困擾。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人類的想法對他完全不適用嘛…。」
…………嗯?
人類的……想法…?
咦?
「我沒說過嗎?齋藤先生不是人類喲,至少與我們認知中的生物不是同一個範疇的存在。」
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嗚耶!?
「什?優璃炭怎麼了嗎?」
突然就把人拉進廁所。
「噓—好像有什麼人過來了。」
優璃炭將食指抵住嘴唇,接著稍稍將頭探出去。
那也用不著躲起來,老老實實地待在外就可以了吧。
「嗯~~今天天氣真好了,這就是秋高馬肥吧。」
「風大到一不小心裙子就會飛起來了……」
「不過這種天氣曬太陽很舒服的~暖呼呼~」
這個聲音…
「雖然手上有鑰匙,但不良少年們一直占據這裡真的很傷腦筋呢。把他們趕走真是太好了呢,真白。」
「嗯…園藝社那時候也說很困擾………。」
是三島學姊和七海學姊。
三島學姊拿著便當還有一把陽傘,七海學姊則抱著一疊墊子,完全一副要在頂樓吃午餐的樣子。
「不需要覺得害羞啦,反正結果他們也都變成妳的部下了不是嗎?」
「不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那件事啦桐香!」
這麼說起來,收服不良少年好像是七海學姊擔任風紀委員長的前幾件工作。
「真白,要在這邊?還是在上面?水塔那邊感覺比較涼喲!」
「在這裡……就可以了…!上去的話總覺得會想起什麼不太願意回想的記憶。」
「反正這邊應該也不會被人看見。」
怎麼辦?要出去嗎?——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已經鋪好墊子,固定好陽傘的三島學姊與七海學姊突然、
脫下了制服。動作十分自然。
當然、裡面沒有內衣。
「咦!?」
(噓—不要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優璃炭用只有我們二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如此說道。
「感覺身體昨天似乎還被什麼東西給束縛住的,現在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呢?」
「不過到底是被什麼束縛的呢?」
「不知道耶~我想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吧。對了、真白,學生會的工作結束後去游泳池吧,我複製了一把鑰匙喲♪」
「可是我今天沒有帶泳衣呀。」
「直接下水就好了啦。順便邀請小芽玖音也一起去玩吧。」
「咦?…可是、只有學生會成員的話還好,邀請學生會以外的人……」
「不需要擔心啦,小芽玖音不會說出去的。之前我們帶著她一起做些蠢事的時候,她也沒有跟別人說啊。」
「蠢事?」
「這麼說起來我們那時候做了什麼呀?算了、應該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她們一邊談談笑笑,一邊享用著便當。
怎麼辦?這下出不去了……
「啊啦啦、原來是這樣啊。」
「亞蘇拉先生,你是從哪裡出來的?」
「是『亞薩』啊。啊啦啦、妳知道嗎?廁所的某一個隔間裡藏有時光機的入口喔。」
才沒有呢。
「經紀人先生,你剛剛說『原來是這樣啊』,是知道了什麼了嗎?」
「啊啦啦、她們在潛意識或是腦中的某個角落裡大概是這麼想的吧,『穿胸罩好麻煩』『穿著胸罩很不舒服』『胸罩的顏色太明顯很容易被人盯著看』…之類的,這些想法跟惡意一樣不停積累,然後在這個時候……」
「一口氣爆發出來了…是嗎?」
「哈!?」
怎麼可能啊?
女孩子只要胸部開始發育都要穿著胸罩的。
「看來不好好說明一下是不行的,妳們知道馬車嗎?」
「就是用馬來牽引的車輛不是嗎?」
「在馬車還作為戰車使用於戰場的數千年前,一開始是將皮帶固定在馬的喉嚨和腹部上的,這樣一來當馬在牽引馬車時就像是被嘞住喉嚨般,不論如何驅策都無法提高速度。太緊的胸罩就相當於勒住肺部的皮帶,雖說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卻仍一點一滴地積累不適感。」
「直接用馬甲來說明不就好了嗎?」
就是那個!
太緊的馬甲除了會讓呼吸不順外,也可能造成便秘與消化不良。
「啊啦啦、也可以這麼說。就某方面而言,胸墊可說是很棒的發明,在乳房因呼吸而起伏時可以作為與胸罩間的緩衝。」
胸墊應該不是因為這個理由而被發明出來的吧。
「可是、不管怎麼說……」
「啊啦啦、只要相加後是大於一的數字,不斷相乘後也會成為驚人的數字。」
亞蘇拉先生如此說道。
「蘆花同學—妳在這裡嗎?」「蘆花~~」
嗯?是疾風與芽玖音的聲音。
因為我一直都沒有回來所以出來找我了嗎?
與此同時、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麼辦?桐香……」
「快點爬到上面…躲到水塔後面去……!」
「不可能啦…!只要看到陽傘和墊子立刻就會被人注意到了……!」
三島學姊與七海學姊變得手忙腳亂的。這也是正常的反應。
「…………—啊!」
(完蛋了…!一切都完了……)
「是桐香和真白~」
「咦?」
四人因各自的理由而分別保持沉默……不、芽玖音似乎沒有沉默:
「妳們是在這裡吃午餐嗎?」
「是…是呀…。」
「啊、蘆花同學果然在這裡呢。」
我偷偷地從廁所走到疾風身旁。
優璃炭理所當然地還躲在廁所裡。
「皇之宮同學也在!?還有……」
「我是早手疾風,請多指教,會長學姊。」
「哈哈…想說這邊沒什麼人…所以就到這裡的廁所了……」
「是這樣啊…。」
「妳們不妨也一起坐下來吃吧。」
「不用了,我的便當還留在教室裡,大家也還在等我回去……。」
「我是幫大家出來找蘆花同學的,如果沒回去會很奇怪的。」
「咦~?蘆花也一起來嘛~」
芽玖音捧著便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脫下制服。
「那麼、妳們二位,關於我們在頂樓吃午餐這件事,就麻煩妳們保密了。」
三島學姊在我們耳邊輕聲說道。七海學姊在一旁擺出拜託的手勢。
「嗯、不會說出去的。」
在頂樓全裸的事不會說出去的,嗯。
「…………」
「這麼說起來、我們跟小芽玖音認識的那一天,也是在頂樓吃午餐呢~」
「是這樣嗎?」
「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就在這個時候——
青綠色的光芒覆蓋了整個空間,除了我和疾風以外的一切都嘎然靜止。
「這個是……」
「記憶的碎片,開始共鳴了。」
以三名全裸少女為中心的光點,在繪圖日記上繪出圖案,構築文字。
圖畫的背景是頂樓的「綠化屋頂」,其中的二名少女都露出了肩膀,從肩帶判斷七海學姊有穿著內衣,三島學姊則像是什麼都沒穿的狀態。
…我想應該是有穿吧,只是把襯衫脫下來而已。
至於上面的文字是如此書寫的:
【在失去一切的我的面前,她們伸出了手。
這二位學姊跟我過去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她們邀請我一同午餐,把我視為她們的同伴。感覺身體變得好輕,這種喜悅的感覺是第一次。】
失去一切?
這是什麼意思?而且最後那一段怎麼看都像是快死了一樣的台詞!
「………………」
在視線餘角所看到的廁所中,
「啊啦啦、」
亞蘇拉先生逸出意義不明的呢喃,放著靜止不動的優璃炭,在眨眼之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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