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過了一個星期,我依舊沒交到朋友。
也不是說完全沒辦法插入他們的對話,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幾乎沒聽到他們提到我的名字。
我想應該不是語言的問題,只要是在城牆環繞的人類群落,毫無例外都設置有魔法障壁——沒錯,城牆本身不具備阻擋《龍》的機能,真正從《龍》的威脅下守護人類的是施加在城牆的障壁。城牆以及要塞的配置大致上會呈現圓形,也就是構成一個足以維持障壁運作的大型魔法圓。
魔法圓中還附屬了許多輔助人類生活的魔法,《翻譯》就是其中之一,人類藉由這項機能除去語言的隔閡,強化彼此交流。其運作原理並非是把說出來的語言加以翻譯,而是把說話者要表達的意思直接傳達給聆聽者知道——當然,要雙方都認知到彼此正在相互溝通的情況下——但《翻譯》也不是完美的,只要說話者沒有特定要表達的意思,也就不可能轉譯給聆聽者,像名詞之類說話者以為理所當然的詞彙更是如此。
既然不是語言的問題,那麼就是文化的差異嗎?
我住的地方是小村落,所有人都是自己帶便當去學校的,像塞勒菲斯這樣每間學校都有自己的食堂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是因為這樣嗎?
「一個人在樓梯發什麼呆啊?」
赫萊蒂是特拉佐蒂奧托修道院的修女,有時候會幫忙宿舍的雜務,同時她也是我在這裡的同學。
會在這個年紀就成為修女,大概的原因不用說也猜得出來。
她的父母或者家人被《龍》殺死了,若換是男性的孤兒一定沒幾天就會被有錢的大人物收養,女性則會在無可奈何的人道考量下由教會等慈善機構收留。不過只有查得到戶口或是剛好被出外的修士撿到才有可能這麼幸運,大多數的情況下社會是不會資源浪費在不需要確保人數的女性孤兒身上。
但即使被有錢人收養了也不一定代表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只有優秀的人才才會留在家裡,通常會和收養者的所有女兒結婚,至於能力較為低下的人由於終究是收養者家族的成員之一,所以會當作聯姻的工具入贅到其他家族中。總之孤兒是沒得選的人生。
「…啊,浴池已經打掃好了,你要洗的話可以先洗喲。」
怪不得除了雲波巾(注:十二至十三世紀間的女性用頭巾,目前尤指修女用頭巾)以外,袖子和裙擺都綁起來了。
浴池在宿舍的另一端,她大概是從那邊的樓梯上來的吧。
「話說回來……」
她蹦蹦跳跳地走下樓梯。裙擺隨著飄起,幾乎都能看到大腿根部了。
「社團活動已經決定了嗎?」
動作就跟平常在學校時一樣。
但她似乎忘了,宿舍是石造的,如果從浴池那邊過來的話……
「嗯?」「…咦?」
果然,滑倒了。
「——欸?」
「咕——股間—!?」
怎麼了?這種感觸?不是布料的觸感,好像是……
確實地感受到了體溫,而且就彷彿被什麼柔軟地包覆住一般,還聞到了某種特殊的香氣,伴著甘醇的汁液滴在臉頰,流入口中……
嗚!多麼芳甜清爽的味道,就像是嗚嘎!
「很痛耶!」
赫萊蒂的巴掌讓我重新回到了現實。
「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老實說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剛剛明明叫了『股間』!我聽到了!」
啊咧?被當作是「有意義的話」嗎?……這麼說起來,在失去意識前的確看到迎面而來的臀部,還有雙腿間……
錯覺!那絕對是幻覺!她肯定有好好穿著的!幻覺!
(社團活動啊…差點都忘了還有社團活動的事……)
國際教育機關為了保存《千年王國》遺留下來的《文化》傳統推動了不少措施,像社團活動就是其中之一,每名學生在義務教育的十二年間至少要學習四種以上的《文化》。大致來說是初等學校低、中、高年級會個別選擇一種,中等學校前期、後期各選擇一種,這是蘇毗的狀況,阿布薩拉斯應該也沒差多少吧…至少就中等學校的部分。
具體的內容會因為國家和地區而有所差異,總體來說都是以文藝性質為主。
另外國際教育機關每年都有舉辦世界性的校際運動比賽,這部分是運動競技的《文化》保存措施,我們在體育課時多少會學到一些運動的相關知識,如果特別有興趣的項目,初等學校在高年級以後也會開設特殊課程。若選修一種體育課程似乎就可以抵免一種社團活動的樣子,我是沒上就是了。
「喔呀?看來我不知不覺已經到校舍的後面來了…。」
之所以會到宿舍外散步,是因為洗完澡後,赫萊蒂突如其來的一句:
(—「校舍的花園裡,有只會在月光下盛開的花朵喲♪」—)
明明洗澡前才發生過那種事……。不過她的心情本來就變得比風向雞還快,這一個星期大概也已經習慣了。
說到校舍後面的花園,我記得是修女們趁著閒暇時整理出來的,也許真的能看到什麼奇景……
「嗯?」
歌聲?
而且,不管怎麼聽都是小孩子的歌聲…!
就音質來說…應該是七歲的……女孩子?
等等,仔細想想,這個時間到底有誰會在這裡啊?
跟我一樣是聽說了關於花園的事的人嗎?赫萊蒂大概跟很多人都說過這件事吧。這麼一想也就覺得不怎麼意外了。
「真~好~~吃~♪啊吆咿吆咿♪」
在月光照射下閃耀點點繁星的花海中,身姿嬌小柔軟的少女看起來相當愉悅地跳來跳去。
(那個人…我記得是……?)
感覺不像是在賞花,就像是在追逐著什麼,結果就變成在花海中跳來跳去的情景。
「吶,你在偷偷摸摸地看什麼?」
「赫萊蒂同學!」
雖然沒有戴著雲波巾,卻是平時的修女打扮。
「啊啦?那不是小菲妮嗎?」
菲莉妮翁‧菈南=希,和我同一個班級,坐在我前面的女孩子。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赫萊蒂臉色一沈,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小菲妮,這麼晚了妳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不妙!什麼時候走出去了!
「啊…赫萊蒂同學,晚安。」
「散步?」
「嗯,這次放假姊姊大人說要野餐,所以在找要去哪裡比較好?」
「我說妳啊,既然大團長說要去野餐,就代表她大概已經決定要去哪裡了吧。」
「咦?是這樣嗎?」
「一般都是這樣吧。」
…耶?十分普通地對話著。
「現在已經很晚了,雖然治安不需要擔心,還是快點回去吧。」
跟城牆外比起來,都市內的確是相對安全,但也無法保證什麼都不會發生。
「那麼,晚安~」
菲莉妮翁露出小動物似的笑容,小跑步地跑開。
「她也是聽說花園裡有會在月光下盛開的花才會來的嗎?」
明明是花海,卻像星空一樣閃爍,不可思議的景象。
「——這是不可能的。」
「欸?」
「我只對你提過這件事。」
她用嚴正的語氣加以否定。
是這片花田直到最近才整理好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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