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日 星期三

終章 圓座會議5


泛黃的雲彩點綴著綠色的天空,黑炎在地面燃燒、奔馳。
無數多節的昆蟲,以及軟體的觸手,在街道匍匐著、前進著。
千塔林立之都被渲染成難以名狀的異界景色。
路西菲爾拄著奇特的拐杖,就站在特拉佐蒂奧托修道院附設學校某棟校舍的頂端。
他的頭髮向後梳理,露出了額頭的傷疤。
他穿著露出胸口的黑色襯衫,披在身上的黑色大衣毫不做作地隨風擺動。
他的大衣其中一側的肩上,垂掛著不知是哪種動物的皮毛。
「喲!」
「利用本來就設置在城市的結界基底,稍微修改一下成覆蓋城市周遭的大型結界。不愧是我醉心仁道的哈爾耶呢~
光點在其身後凝結,不久,便構成阿加雷斯與阿茲摩迪烏斯的身軀。
「即便是眷屬也能殺人,這並非我們的本意。」
「那麼、狀況怎麼樣?」
「莫斯提馬在維持結界,城外的眷屬就交給巴力‧西卜與薩麥爾清掃,我們負責城內的部分。」
「咦—?不會太多了嗎?」
阿加雷斯發出異議的聲音。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對方不是強大的惡魔,只不過是麾下的眷屬,不值得一提的雜魚角色。雖然不知道撒達奈何時會出現,但也還不至於召集專職戰鬥的巴力‧西卜與薩麥爾。他們都是與路西菲爾力量相當的實力者。
「這是必要的警戒態勢,畢竟沒辦法讓妳們隨心所欲的戰鬥。『天之聖牛』與『破壞魔神』全力戰鬥的姿態,就留待世界終焉的時刻吧。」
路西菲爾不以為意地回應阿加雷斯的挖苦。
「那麼、妳們那邊怎麼樣?」
「是的,路西菲爾大人。撒達奈似乎是鎖定了其中一個人的樣子…是也。」
「不是那個小姑娘,也不是她的『眼睛』,剩下六個人裡面的其中一個——阿瑞迪亞在那六個人其中的某個人身上。雖然她曾經讓眷屬試圖奪取,但我沒看清楚是哪一個。」
阿加雷斯的視線被觸手遮蔽,是憑戰鬥直覺鎖住眷屬的位置。
「乾脆就放過幾隻眷屬,讓她們再被襲擊一次看看?」
「那可不行,那違背了我所追求的仁道。」
路西菲爾淡淡地說道。
「又是這個答案啊。」
阿加雷斯也沒多說什麼。
根據她對路西菲爾的了解,繼續爭論也毫無意義。
「…——根據貝爾菲格爾調查的結果……」
又工作過量了啊…那傢伙。——阿加雷斯在心裡如此想道。當然她沒有說出口。
果然工作過量了啊…貝爾菲格爾大人……。——阿茲摩迪烏斯在心中如此想道。想當然耳,她也沒有說出口。
「惡魔們似乎又將『阿瑞迪亞』稱作『赫蘿迪亞斯』的樣子。」
「『赫蘿迪亞斯』?是行動的代號?別名?還是稱號?」
「似乎是稱號的樣子。……我想我們可能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我們一直將『阿瑞迪亞』視為某種物體,但實際上,我們應該將其想成類似『地上代行者』的概念才對。」
此時,一頭巨型蠕蟲,從黑炎饒燒的街道上仰起身軀。
「『地上代行者』…記得『亞法隆』和『宇宙』間的連結還很強烈時這種事滿常發生,巴力‧西卜作為惡魔被追捕時也玩過類似的把戲。」
難以數清有多少段的體節,長著無數成對的觸鬚、觸角、棘毛所構成的附肢。
「體內寄宿著神的力量的人類…是也嗎?」
牠伸長長滿利牙的口器,揮動尾節,宛如要將天使們吞噬般怒躍而起。
「將『神的力量』改為『阿瑞迪亞的力量』,體內寄宿著『阿瑞迪亞』力量的人類。或者說,這才是『阿瑞迪亞』這個概念的真面目。」
豈料——
「如果只是清掃眷屬,確實不需要這麼多戰力,但若是以保護『阿瑞迪亞』為前提,這個配置算是剛剛好。」
在尚未接觸到天使之前,其頭部已被路西菲爾的枴杖擊碎。
「沒想到連巨型海鱗蟲都派出來了,看來這次是認真的呢~」
「仍保留著旗下珍貴的惡魔軍團,只派遣麾下的眷屬,代表撒達奈還無意與天國開戰。」
不管怎麼說,如今有不少過去在地獄宮廷赫赫有名、實力強橫的大人物都在天國任居要職,雙方的關係已經沒有以往那麼緊張,冀求與天國和平相處的惡魔也不在少數。
他們對於與天國全面開戰,抱持著疑問。
「若是任意開戰的話,老資歷的路西富格‧羅佛卡爾與涅比洛斯恐怕也會起來反抗吧。」
「說到他們我才想到,那些情報該不會是去問那些惡魔老友的吧?」
「就算我們身處的立場不同,我們之間的友情也不會有絲毫動搖。」
路西菲爾拄著拐杖,毫不遲疑地邁步向前。
「好了,該上了。」
話說回來,那個拐杖似乎只是裝飾用的。
「是~
「知道了是也,路西菲爾大人。」


「嗚耶?」
當提雷希亞斯睜開雙眼的同時,肩膀以下正感受一種不同於躺在棉被裡的溫暖。
這是用魔力鍋爐設備加熱後,流進浴槽的溫水,暖呼呼而輕飄飄的感覺。
(……這裡是……哪裡………?)
還沒完全醒來的腦海逐漸開始運作、統整情報。
「醒來了嗎?」
是菲莉妮翁充滿朝氣的聲音。
他已經確定正在浴池。但不論怎麼回想,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浴池裡的原因。
按照他的記憶,自己應該是在特別資料室和風俗研究社的大家一起……
(………嗯?)
「提雷希亞斯同學,你醒來了嗎?」
突如其來映入眼簾的是,豐滿渾圓的乳房。
(……露莎卡…學姊?)
主要是依據聲音判斷的。隨後,
「為為為為什麼我…………失失失失禮了…!」
提雷希亞斯手足慌亂地,抓著漂浮在胸前的浴巾準備逃走。就在這個時候,
「咦?」
隔著浴巾,掌中傳來柔軟的觸感。
「…大家都知道了,…提雷希亞斯。」
赫萊蒂拉住了另一隻手。
「你還記得剛剛的事嗎?」
「剛剛的……哈!」
在記憶中斷之前,大家在特別研究室裡,威爾蒂芙勞的皇帝突然來了,然後出現了惡魔,大家被黑泥包圍,然後觸手抓住,然後、然後……
再怎麼想也無法得知之後發生的事,他當時已經失去意識。
「我跟天使大人、對大家說了…詛咒的事情,還有、…你身體現在的狀況……。」
赫萊蒂垂下頭來,像是害怕被責備的小孩子似的。
「不管你的身體變成什麼樣子,坦‧林還是坦‧林啊。…雖然有點可惜……」
「唔嗯,風俗研究社的情誼可沒有那麼脆弱呢,新社員。」
「沒問題的,大家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待在浴池裡的少女們陸續給予安慰。還有、某個人是在可惜什麼啊!
「不過,雖然要我們不要離開,也不能一直在這裡泡澡吧。」
泡太久的話對身體也不好。
泡澡擁有加速血液循環,藉以提升新陳代謝速度的功能,但體內的溫度也會隨之增加,身體會為了調節體溫而開始流汗。
因此不適時補充水分,就有可能會引發脱水症狀。
附帶說明一下,魔力鍋爐設備其實早已停止運作,只是賽勒菲斯與外界的因果聯繫都被截斷,所以溫度不會降下去。
不過她們的時間沒有跟著靜止,與外界的因果仍然維繫在一起,泡澡的影響會真的反應在身上。
「唔嗯,我看我們還是到更衣室等好了。」
「說的也是,總覺得有點口渴了……」
「誰能去找一下換洗的衣服,制服上都是觸手黏答答的液體…」
「現在這樣好像大家一起散步,感覺好興奮喲!」
「赫爾蒂,妳的露出癖終於嚴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嗎。」
少女們陸續離開浴槽。但是、好像有什麼人不見了。
「…離開?不可以……難得天使、已經離開了………」
某人在呢喃,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
「不能讓她離開…她必須待在這裡……」
某人伸出雙手。
「…『阿瑞迪亞』!」
「嗚耶?」
菲莉妮翁彷彿被什麼東西抓住似的,轉了半圈向浴槽跌倒。
「危險!」
提雷希亞斯拚命地扶住她。雖然看上去像是在性騷擾。
在胸前交叉的雙手,掌心剛好覆蓋住小巧可愛的胸部,自己豐滿的乳房則嵌入其細腰,抵在臀部上方。
結果,就是失去重心的兩人一起跌進浴池裡。
「呼哈…菲莉妮翁同學…沒事吧…。」
提雷希亞斯抓住邊框,抱著幼女拖了出來。
畢竟水最深只到腰的高度(最淺則是到膝蓋),要溺水實在不太可能,不過對芙露‧茵來說還是相當致命的呢。因為坐下來就會整個沉到水裡了。
「………………」
卡利古拉腰部以下都泡在水裡,不帶感情地望著她們。
「該不會……」
(—「對於高智能的載體,撒達奈的控制會較為薄弱是也。平常只有在載體情緒不穩定、精神耗弱或是睡著的狀況下才能施行控制是也。」—)
阿茲摩迪烏斯在幾分鐘前確實這麼說過。
「撒達奈的『眼睛』又開始啟動了嗎?」
「因為力量還沒恢復,所以直接操縱身體嗎…!?」
「什麼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提雷希亞斯與卡利古拉一樣,幾分鐘前都一直在睡。
「等一下再跟你解釋!」
「把『阿瑞迪亞』…………給我!」
「嗚哇啊啊啊咕嚕咕嚕咕嚕!」
卡利古拉以根本不像是下半身在水中的速度,抓住提雷希亞斯的頭髮把他丟進浴槽中央。
「嗚啊!…好痛、好痛好痛!」
環抱住菲莉妮翁纖細的腰部,就像抱住抱枕般緊緊抱住。
「…放手!…好痛好痛!…好痛唷!」
由於沒有控制力道,菲莉妮翁奮力掙扎。
「這樣很痛耶!」
提雷希亞斯發火了。
意外地是為了相當女性化的理由。
他使勁地朝卡利古拉一撞。雖然看上去好像是用胸部去撞的。
「…!」
卡利古拉因突如其來的撞擊而鬆開雙臂,菲莉妮翁也抓緊時機地逃走。
「嗚啊啊啊啊啊啊~~~!姊姊大人~好痛唷~!」
躲到露莎卡懷中大哭著。
「菲妮,沒事的。痛痛飛走了喲。」
「咦?這也就是說…小菲妮就是『阿瑞迪亞』嗎?」
「唔嗯,看來是這樣沒錯。」
赫萊蒂現在才搞清楚狀況。
「…『阿瑞迪亞』……把『阿瑞迪亞』給我…!」
「茲梅烏…有什麼好方法嗎?」
賈西不知所措地問道。
「可能沒有耶…『埃拉‧加巴盧斯』可是擁有徒手打贏獅子的武勇……來了!」
卡利古拉縱身一躍,然後——
撞到了。
浴池實質上的天花板位置。
縱使魔水晶球投影出藍天白雲,室內的天花板還是那麼高。
「……………………」
她搖搖晃晃地走著。
現在的話,隨便一個人就能打倒她了,可是卻沒有人出手。
「…『阿瑞迪亞』……」
再一次地,走到菲莉妮翁面前。
「這下子…在本體來之前、就這樣子……得到了…『阿瑞迪亞』……呼…………」
抱著幼女嬌小的身軀睡著了。
「嗯?」
「茲烏…這是怎麼回事…?」
「不要什麼都問我啦……」
經常讀書的茲梅烏自然而然給別人一種懂很多事情的印象。
「該不會……因為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只是對瓦蕾莉亞小姐的身體下達了『把阿瑞迪亞搶過來,然後等本體過來』之類的命令,因此當她接觸到菲妮後,命令就只剩下『待機』而已。只要不讓菲妮離開她,現在她應該什麼都不會做。」
露莎卡的推論完全正確。
那麼從一開始就沒有戰鬥的必要嘛。——優璃在心中小聲地吐嘈著。當然,她不會說出口。
不過不戰鬥的話,那毫無節制的傻力氣說不定就會把菲莉妮翁的腰折斷。


——然後,翌日。
「我來玩了喲!」
在圓座會議第二天的議程上,威爾蒂芙勞皇帝「埃拉‧加巴盧斯」卡利古拉一改昨天的高姿態,
(—「那就撤一半吧。作為交換條件,威爾蒂芙勞的商人在奧斯提亞必須享有遠高於芙朵菈一倍的優惠,同時奧斯提亞下個月的藝術音樂祭典中余要上台演唱!每年都要上台演唱,這樣將前衛部隊全數召回也行。」—)
奧斯提亞的藝術音樂祭典是相當出名的《文化》盛事,如果歌手與藝術家的作品能在祭典出展,可說是無上的榮譽。
至於為何會有如此轉變,似乎是昨天在某間學校的宿舍的浴池泡澡時,某名芙朵露少女隨口說道:
(—「既然妳覺得他們提出了難以接受的條件,那妳也說出妳想要的東西不就好了嗎。」—)
雖然不用解釋也無所謂,卡利古拉是個音痴。換句話說,這是要犧牲奧斯提亞人民來換取芙朵菈的戰略利益。
卡利古拉為了展現自己的誠意,還在會議場上高歌。
(—「這件事…希望能改日再談……!」—)
奧斯提亞王搶在阿貝利希如是回答。
今年的圓座會議,似乎沒有再提起安濟奧駐軍的問題。
下午茶時間結束後,卡利古拉沒有換衣服就出現在特別資料室。
「瓦蕾莉亞小姐,歡迎。」
「今天要玩什麼呢
卡利古拉一走進房間,就緊抱著菲莉妮翁不放。
撒達奈植入其體內的「眼睛」,已經像觸手鎧那樣被阿加雷斯摘除了。所以不知道是命令還潛藏在潛意識中,還是單純地喜歡她。
「那個…我們不是在玩……」
「唔嗯,是社團活動。」
「是重現人類繁榮期時的《文化》……這樣的社團活動。」
提雷希亞斯姑且恢復了男性的外貌。
雖然阿加雷斯對此曾表示:「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在這裡就沒有必要隱藏了吧。」但提雷希亞斯還是:「如果這時候有別人進來怎麼辦?比起這個,還是趕緊找到另一隻庫勒涅之蛇比較要緊!」堅持不肯。
…啊,撒達奈昨天是將賽勒菲斯附近所有眷屬都叫過來的,說不定在大清掃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被殲滅了。——阿加雷斯因為覺得有趣,所以沒打算說出口。
庫勒涅之蛇的詛咒對天使沒有作用,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文化》啊…那重現妓女的風俗怎麼樣?在路帕納,女人只要沒有當過妓女就不算獨當一面喲!」
卡利古拉雖然是在路帕納出生,但從上初等學校開始一直到繼任皇帝前一年,都住在安提烏姆。不過這件事沒什麼人知道。
「提雷希亞斯就來扮演客人,我們就扮演妓女,妳們覺得怎麼樣?」

【選擇吧!
請容我拒絕。
嗚哇—做吧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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