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2日 星期三

日記-the verbal loyalty-

 

這座城市被島夷的軍隊佔領,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年了。

而我作為戰俘被送到這裡,也已經超過十個月了。

 

我剛被帶到這裡來沒多久,市區就爆發了一場起義活動

帶頭者是祖國勇敢的公安部隊,他們養精蓄銳、謹慎聯繫、組織了兩個月的時間,終於挺身而出打算驅逐卑劣的島夷!

然而他們並沒有取得成功。

那是因為那個男人就在這座城市。

率領島夷的軍隊佔領這裡以及鄰近好幾座城市的指揮官。他們原本收到消息以為那個人會短暫離開幾天,所以才挑上這個日子起義。

可是那個人只離開了一個晚上,就回到了這裡。帶著成為戰俘的我一起回來。

那個人悠然自得地出現了慌亂、人數只有百人左右(讓人難以相信的,這就是當時的總人數)的島夷部隊面前,接著以俐落恐怖的刀法,砍下最前面的幾位勇士的手腕。

「我切得很漂亮,現在送醫院還來得及接回去,但要是再多增加幾名病人,可能就來不及了。」

他簡短而明確地如此表示。

如果同志被當場殺死,或許還能激起為同志報仇雪恨的怒火,但他沒有這麼做,反而給予讓被砍傷的人能去醫院的充足時間。

於是比起復仇心,害怕自己會永遠失去手臂的恐懼會更加強烈。

恐懼很快就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起義沒幾分鐘就失敗了。

 

我遇到那個男人是在前天凌晨的事。

我當時配屬於薩哈連=嫩・木克省森林地帶的洲際彈道導彈陣地。由於邊疆夷州的島夷發起叛亂,佔領了幾座城市,我們整個陣地從兩個月前開始就進入高度警備狀態,所有彈道導彈都已經調整到隨時可以發射的狀態。

那天夜裡寂靜地異常。

就算是在中央控制室裡,在高度警備狀態下多少也可以感覺到外面有人活動的氣息,可是那晚卻什麼也感覺不到。

「真奇怪……」

跟我一起執勤的排長盯著監視影像呢喃著。

確實很奇怪,明明應該有幾十個人到處巡邏,監視影像卻沒有拍到任何人。

「你們繼續看著攝像頭,總覺得有那裡不太對——」

接著排長就起身打算出去外面看看情況……

「勁……」

但一轉頭就看到了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重要的東西都藏在這裡真是太好了,這下省了不少時間。」

那個人穿著灰綠色、沒有任何迷彩圖樣的軍服,手中拿著一把沾血的軍刀,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

他的眼神冰冷到彷彿能看穿一切,聲音十分輕柔纖細,用字也相當禮貌,只不過是聽他說法,竟會讓人感受到無比寧靜安詳。

我感到不寒而慄,完全沒有一絲對抗他的想法。

我只能坐在原地,連拔腿逃跑的念頭都沒有。

「你是誰!哪裡來的!」

而其他同志則站起來,走了過去。

「我沒有要找你們,一個就夠了。」

那個人沒有理會他們,逕自走了過去。接著所有人就都倒下了,血流了出來。

他們全都死了。

這個瞬間,我全部都理解了。

為什麼今晚的陣地會特別寂靜?為什麼監視影像沒有拍到任何人?全部……

都被那個人殺了。

「你很冷靜地坐在原地,很好。麻煩你跟我說明一下。」

那個人就像是來視導的政治委員般向我攀談,詢問了我許多關於飛彈發射操作系統的事。

「這個地點……是水利設施嗎?那個地點是發電廠?是核電廠嗎?還是核設施呢?那裡有空軍基地嗎?連肅良合都有嗎?真詳盡呢!最遠能到那個水壩嗎?很好。」

那一瞬間,我彷彿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一昧地照著他所指的地方,一一按了下去。

「都鎖定了嗎?那就發射吧。」

回過神來,我就已經按下了發射鍵,CSS-10A的所有洲際彈道導彈全都飛了出去,陸續擊毀了他指過的每一個地點。

三十六個地點,全部。

「那麼我們回去吧。」

他沒有殺人滅口,反倒是將我擊昏。

 

當我醒來時,身體被牢牢綑綁住,眼睛也被矇住,躺在某個地方的地板上。

「這是怎麼回事!請你好好說明隊長?上校你也知情嗎?」

什麼聲音?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什麼人在對話?

「但你卻安排了人員拍下了那一幕。」

襲擊陣地的男人,似乎正在跟兩個人交談。其中一個人似乎是視訊,而另一個則在現場。

「我想只是剛好有目擊者吧。我們沒辦法深入到那麼裡面的地方,我們做的事不過是即時備份下來罷了。」

從語言的發音來看,似乎是多格蘭語,所以襲擊者的背後是……多格蘭?——不對,多格蘭現在根本沒有那樣的實力,他們頂多只能騷擾聖露西亞而已。

「算了,就結果來說對我們也算是個幸運。——那麼隊長,你怎麼解釋?這跟我們的預定不一樣啊。」

所以只有可能是拉臘米迪亞——那個邪惡、整天只想著擾亂世界秩序的卑劣國家!

「確實若是集中攻擊軍事設施可以在短時間收到削弱偽軍軍事實力的成效,但長時間來看——要是對方反過來指控是遭到境外敵對勢力的攻擊的話,反而就會給予他們集中所有資源在強化軍備的藉口。只要持續利用媒體誘導,就能激起基層民眾的仇外心理,藉此鞏固領導中心。這麼一來,我們恐怕就要面臨更多的洲際彈道導彈以及從民間到官方的強烈敵意的威脅了。」

襲擊者就是拉臘米迪亞的特工!

「但若是避開軍事設施,集中攻擊民生設施的話,匪就很難能主張是外部攻擊,而且在軍事利益上,摧毀幾處機場以及肅良合的核設施也足夠了吧。肅良合知道是遭到來自偽軍基地的攻擊,也能讓雙方關係緊張;而偽也會因為肅良合遭到肉眼可見的襲擊,無法將責任轉嫁到他們身上。」

那個邪惡國家的目的就是削弱祖國的力量,從而破壞世界的秩序!真是萬惡卑鄙的國家!喔!它跟它的民族為什麼還不從世界上消失呢?

「…………還真是殘忍而有效啊。我理解了,確實你的做法很有效,老闆那邊我會試著去說服的,但別抱太大期待。那麼對於雲夢水庫的攻擊……」

雲夢水壩!那個祖國最偉大的水利工程——啊啊!對了,的確在上面!我想起來了!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錯……祖國的同胞,我對不起你們……

「那個啊……只是想測試一下最遠距離罷了。而且正在中部地區集結的偽軍也很礙眼。

那個人用像是灌蟋蟀般的口吻說。多麼邪惡的人,我一定要守護祖國!

「…………雖然這對我們來說還有許多困難要處理,不過事已至此也不能收手了。上校,善後處理的部分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了,我會設法說服老闆。」

那個在視訊中的人結束了通訊。然後我聽到了腳步聲,正朝我靠近。

「你醒來了嗎?應該全部都聽到了吧?」

是那個聲音!

那個輕柔而令人著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早就注意到我已經清醒過來了!

當我以為我會死在這裡時,他只是溫柔地告訴我:

「那麼開始你的工作吧。目的地你也已經知道了,是令人期待的合州國喔。」

他把我扶起來,帶我離開了那個房間。

 

那場起義失敗的幾天後,我就在被槍口指著的狀況下,被迫向全世界控訴祖國莫須有的罪行。

他們將一切塑造成是祖國的一部份。

抹黑祖國是從建國以來就處心積慮想要殘害人民的非法政權。

事實才不是這樣!

祖國發明洲際彈道導彈與核兵器的目的是為了從拉臘米迪亞與那幫西方帝國主義集團手中守護世界和平!

 

「怎麼樣?睡得很舒服嗎?很精彩的表演。」

隔天,那個人來到我被軟禁的房間找我。

「你是故意來挖苦我嗎?讓我背叛了祖國!虛構了祖國的惡行!讓我無法再留在祖國生活!」

我惡狠狠地咒罵他。對,如果這樣的話,說不定他一氣之下就會把我殺了。

「你現在不就在祖國嗎?你現在不就在這裡生活嗎?」

他用問題來回答。然後又開始了惡魔的話語:

「而且要是你真的不想要這麼做,你只要反抗就好了。你只要有那『數秒的勇氣』,就算你會因此被當場射殺,但你卻可以為祖國效忠不是嗎?——可是你什麼也沒做。你老實地交代你的身分,向全世界唸出了那份計畫書,然後說出全部都是匪偽的陰謀,而你只是在事發後逃亡,尋求合州國的庇護。」

對……為什麼?

是因為被槍指著?

我明明想著要為祖國效忠,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沒有反抗?

我從頭到尾只是照著他們的意思去做,為什麼?

啊啊,是這樣啊。我只是怕死罷了。

嘴巴上一直說著要報效祖國,要為祖國奉獻,結果到頭來,當面臨生死關頭時,我只是優先選擇要活下去,就只是這樣而已啊。

「給我一個新的身分。反正我已經不可能繼續活著了,就讓『我』從此消失吧。」

「這是個好主意,雖然你暫時還無法離開房間,但刺客確實是無所不在。特別是在東寧。」

那個人笑笑地說。接著就離開了房間。

 

在等待新身分的期間,我依然待在那個房間——不,實際上我可以自由進出房間,只是不能離開這棟建築物。

這棟建築物是當地一間知名的高級飯店,在城市被島夷占領後,被租用作為一部分島夷官員的居所。我不認識那些人,但聽過他們的名字,他們很多都是夷州上一屆政府的官員。

我可以自由收看電視,也可以使用飯店內的任何設施,像是健身房與游泳池,只是不能透過網路與電話與外界進行聯繫。

我留長了頭髮,也蓄起鬍子。這一方面當然是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但另一方面也只是想要某種程度上進行反抗。

也因為無事可做,我開始透過游泳與健身來打發時間。此外也開始讀書,思考了很多事。

 

那個人之後好幾個月都沒有過來,但我知道他還在這座城市裡。

雖然他是這支佔領軍的指揮官,並且在這裡實行軍政,但把所有事情都丟給那批島夷官員與連排的士官與下士官們。

他經常會上電視——不,是他留下來的痕跡幾乎每週都會出現在螢幕上。

由於開戰初期的失利,以及洲際彈道導彈引發的一連串災害,祖國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大量動員部隊解放這裡,所以只能暫時配置監視部隊警戒。

然而,那個人每週都會對邊防的監視部隊發動突襲與騷擾。有時只會殲滅一個連,有時會多達整個營。

所有的戰鬥都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士兵則會將擄獲的裝備與物資運回來。要是帶不回來的,就會當場銷毀。

每週的新聞都會報導這些『戰果』。

雖然過去就有聽過風聲,但因為內部貪腐導致裝被偷工減料的問題,果然在許多節目上被大肆嘲諷了一番。

我們當然都知道這些都是安排好的,是為了瓦解我們對祖國中夏的信仰。可是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五個月……祖國的部隊始終沒有過來解放我們。

這樣的事實讓大家不得不產生質疑——祖國是不是已經放棄我們了?

大家漸漸已經習慣起新生活,雖然文字、生活習慣被迫改變,但相對於過去,除了不能前往祖國其他地方以外,總歸是相對自由的。

有些人似乎已經開始接受了新生活。

但我不打算這麼簡單放棄。

 

這個月,傳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

夷州接連發生了兩起政變,在祖國龐大物資的壓迫下,蠻夏的島夷果然還是受不了,開始內訌了。

感謝天威!太陽果然降下了災禍!

祖國很快就要解放這裡,以及那可悲的夷州了!

 

×××××

 

因余治理這座城市,已經要四年了。

而我開始定居在這裡,也已經過了三年又十個月了。

 

在第二次政變之後,因余的內部逐漸安定下來,他們成立了一個委員會來主導政局。而發動第一次政變的官員,雖然被保留了官職,卻被剝奪了大部分的實權,只被賦予無關緊要的維穩工作。

特別是隔年2月的時候,「獨立派」的極端分子意圖破壞烈武公的暫厝地,衛兵經過警告後無法制止而不得不依正當程序逮捕後,維穩就變成必要的手段。

透過《自新者保護項目》,我取得了新的身分,接著也開始在市政府內工作。目前在因余治理下的數個行政區,是由一個統一的政務委員會來管理。在政務委員會下統括整個軍政國境地帶行政事務的行政長官,是因余的前總統,他在政變後結束了軟禁,被委任到這裡來推動民主化工作。政府的組成幾乎全是當時的執政人員。

大約過了一年,那個人像突然想起我似的,把我調到司令部擔任他的副官,主要職務是管理政務委員會送來的每一份公文,分門別類後再將需要他過目的重要文件給他批閱。他雖然會親自閱覽,但很少表示意見,他大多會完全尊重專業人士的意見。

那個人的所有心思與精力,都放在摧毀肇建的軍事力量上——也就是所謂的放血,徹底粉粹續戰能力。

久而久之,光復區的邊緣已經成為肇建士兵避之唯恐不及的「險惡之地」。

 

過去那三年以來,肇建內部發生了很多事。

除了軍事上的失利外,更多的是天災,或許還有少部分的人禍。

最初只是草地貪夜蛾的幼蟲引發的農災,當時我剛開始在市政府工作,所以並沒有特別在意,只聽說很多省分都有災情。

去年則遇到了旱災,整個雨季不只是中部地區,北部地區也是一滴雨都不下,這一年的農作物想必也是歉收吧。

農業農村部對此十分在意,但肇建內部的事情向來很難傳出來,不僅是因為戰事,過去也是如此,很多省之間的訊息都只在政府高官間流通。

而從去年初開始,香江港自治區又爆發了爭取擴大自治權的示威,並遭到行政公署的強力鎮壓,後面想必是有肇建高層的授權吧,或許是中央政治局的直接命令。過去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肇建的高層向來不喜歡地方有太大的自治權,即使這根本不會影響到他們的政權,他們只是害怕民眾批判他們而已。

香江港的衝突從7月起逐漸激化,到了11月,局勢已經變得一團混亂,行政公署無法控制住場面,最後是將西部的76軍團的特戰部隊調過來,才總算控制住局勢。不,或許76軍團本來就已經有部分被調到附近了,為了填補南方地區日漸惡化的兵力缺口。

今年初爆發了武安崗病毒大流行,那是以武安崗三鎮為中心向外擴散的病毒性肺炎。我因為這件事,去年底又被臨時調回市政府支援,整天為了預防災情忙得不可開交。

到了5月,肇建的高層在北都召開了會議。從那天開始連續三天,北都都被厚重的雲層覆蓋,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接著,以北都為中心,北方各省陸續遭遇了持續數天的冰雹,還不停地降下落雷。西北地區的沙漠也下了好幾天不合時宜的大雪。

南方各省以及中部地區因超過半個月的大雨導致好幾座堤防潰堤,造成蔓延數省的嚴重洪災。據說中部地區的駐軍損失慘重,從衛星影像顯示,有好幾座機場、導彈陣地短期內已經不可能運作了。

而我們為了防汛工作又忙到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警備隊也總動員協助撤離危險地區的民眾。

……想起了不好的記憶。

大雨後又發生了蝗災,從西南一路蔓延到東北。

肇建這三年來正禍不單行。

香江港區行政公署以武安崗病毒的大流行為藉口,開始了加強對民眾的控制,但衝突仍然不斷。

5月那場會議的其中一項結論,應該是要趁早控制住香江港的情勢吧。

肇建現在急需一場勝利。

在南方各省正面臨洪災時,42軍團的124師進入了香江港市區掃蕩,南洋艦隊也著手封鎖了香江港對外的交通,據說還對市區進行了砲擊。

隔天我被叫回司令部,因為肇建的目標不只是香江港,也包含了這裡,他們想一口氣解決問題。

42軍團剩餘的部隊,以及1軍團正朝這裡靠近,東洋艦隊及其麾下的航空隊也開始展開,還有附近好不容易搶修好的機場也有數十架戰鬥機降落。

高層沒有打算優先救災,反而打算大規模動員解決軍事方面的危機。

為了因應這個局勢,東都的國防委員會打算將這個軍政國境地帶升級為戰區,並授予更大的自主性,以及海、空軍各部隊的指揮權。

 

當我們所有精力都放在應對肇建的總攻擊時,因余內部卻發生了那件事——

由於戒嚴令,不只是總統,國會以及各行政區的選舉都被無限期延後,如果只有這樣,等情勢穩定下來在進行選舉倒也沒什麼問題。

因為前年2月底的事件,實質運作整個國家的國防委員會為了維穩工作,決定重新設立警備司令部並修正、頒布了六項國安相關的法律,畢竟是非常狀態的戰時體制,這點也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在程序與執行上卻出現了問題。

國防委員會一完成立法,很快就開始忙於各種重大議題,所以在中央政府與各國安機構的首長上,完全交由執政黨自己處理,於是執政黨的那些老人們搶到了那些職位。

另一方面,在野黨則對高度集權感到擔憂。他們認為即便是在前一次的戒嚴中,各項「戰時法律」依然是由國會立法通過,因此至少在程序上要經由國會的授權。

我到那件事發生時才知道,那個國防委員會也沒有經過國會通過相關的組織法,是在政變後透過總統的行政命令成立的。

東寧那邊似乎對情勢一無所知,他們好像也封鎖了軍事相關的訊息。不過這不讓人意外,因為這邊也沒有公開,大家只知道成立軍區的事。

畢竟我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撤離民眾,比起引發不必要的恐慌,還是等事後再進行報導吧。

因為那個人還在這裡,雖然艦隊那邊多少有些令人擔憂,但整體上很安全。

 

6月底,以坦可雅市長被任命為會計監察院長為契機,國會睽違七年又發生了佔領事件。

當司令部正因為軍情繁忙,所有人到了深夜都無法休息的時候,一直開著的電視緊急插播了那起事件。

發起者是我從沒聽過的人,但東寧出身的尉官中有他的前同袍,他好像是個作風強硬、博學強記,以機智而為人所知的男人,據說在幾年前本來有機會接受士官訓練,但他在那之前就決定退伍,之後就選上了國會議員。

他趁著夜晚,把完全想像不出會有這麼多數量、裝滿汽油的水桶搬進國會議事堂,並表示在總統或是國防委員會願意接受對話前,都打算在悶熱的議事堂內絕食抗議。但若是他們打算以強硬手段闖入議事堂,就會立刻點燃水桶裡的東西。

他當時透過網路直播,向全世界傳達的話語,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吧——

「我們必須讓在香江港、衛還有圖蘭札明的土地上持續奮鬥的人民知道,他們絕不孤單,他們的奮鬥不會白費,他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我們必須告訴他們民主與自由是真的存在的。如果我們無法在一個民主國家,讓政府願意與人民或是人民的代表對話,就無法告訴他們這件事。」

他說著如此震撼人心的話語。

我不知道當時國防委員會的要員們是怎麼想的,但我知道執政黨的那群老人在想什麼,他們用行動表示了他們的想法。

以警備司令部為首的各國安機構特工,被命令進行攻堅,在他還沒有說完偉大的話語前,就在螢幕前遭到射殺。

之後某名特工撿起已經沒有主人的手機,關掉了直播,接著整個帳號也被刪除了。

國防委員會對他們的自作主張感到憤怒,下令從開槍的特工開始、現場指揮官一路到各國安機構首長都必須接受嚴厲的調查。但我當時仍不知道結果如何,或許那些老人們會失去官位,又或者只能基層人員抗起責任。

與此同時,東洋艦隊遭遇潛艦的干擾延遲了行動,而南洋艦隊則剛在斯普拉特利海潰敗,肇建徹底失去了南方沿海的控制權。

而那名殉道者也成為了香江港的精神象徵,他們錄下了他的直播,並加上字幕向全世界宣傳。失去南洋艦隊庇護的124師在負隅頑抗一星期後,陸續在行政公署、議會大廈、聯絡辦公室的陣地向民眾投降。

當天我就被派去香江港,聯絡移交戰俘的事宜。

 

本來想要取得一場勝利的肇建,結果換來了大潰敗。

不管是誰,這時候都是這麼想的——

那個大家深信不疑,不可能動搖的祖國,如今已經日薄西山。

 

×××××

 

「部長,鷺島在整建政府大樓時,從庫房中找到了光復初期的文件。」

「鷺島……?既然這樣直接歸檔不就好了?為什麼要送到這裡來?」

「啊啊……這些似乎不是公文,而是當時的文官們留下的筆記還有日記之類的。」

「這一箱都是嗎?」

「對。」

「好吧,就請你放在那邊,我等一下再慢慢確認。這些文件有誰看過嗎?」

「我想只有翻到文件的文官……頂多就是主管吧。」

「這樣啊,如果裡面有涉及到機密,可能就要請他們保密了。」

「那要先確認身分嗎?」

「先不用。就算是機密,應該也只是公文做成前的擬稿,頂多就是業務機密罷了。」

「我知道了。那麼部長,我告辭了。」

 

「…………」

看著年輕的部下離開後,穿著軍服的中年男人隨手拿起了箱子內的幾本筆記本隨意翻閱。

「沒想到是丟在那個地方啊……那時候為了打發時間,寫了很多日記。」

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留著鬍子,年輕時辛勤鍛鍊的結實肌肉,因為長時間坐在辦公室,如今小腹已經變得微凸。

「已經過了三十年了嗎。我跟那傢伙也一起幹了很多傻事呢……」

他看著窗外,語氣感慨地說道:

「過去我從來沒想過會爬到這個位置。等存夠了一筆錢後就退伍,隨便找個工作,隨便找個人結婚……我原本的人生計畫只是如此簡單,如果不是被那傢伙硬帶到鷺島的話……不,我肯定那時候就不在世上了。不知道大家現在怎麼樣了?爸媽都還活著嗎?原諒我這個早死的不孝兒子。」

雖然懷念起了故鄉的家人親友,但是接受了《自新者保護項目》,相當於死過一次的這個男人,過了三十年已經不抱持任何希望了。

「接下來就要選舉了啊,我想他應該會在下個任期結束這一切,只希望他不會又把麻煩事塞給我。」

接著他又翻了另一本筆記本,那是他剛被俘虜時寫的。

「賽利加……那個國家已經怎樣都無所謂了喔。我對它…………大概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忠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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