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3日 星期二

第一章 與天鷺瑠奈的春日午後,在舊校舍…0


多岐川町剛好位在離海岸線有一段距離的沖積平原地帶。
這座大約從一百五十年前才逐漸開始發展的城鎮,若以時鐘來比喻位於四點鐘左右的位置,白詰學園坐落在這個嚴格來說算是市郊的地方。
這裡原先是鄰近城鎮的某所小中直升學校的所在地,大約在四十年前,隨著都市的開發與擴張,白詰學園從城鎮的中央地帶遷移過來。這所過去是上流階級專屬的學校,遷移之後的今天,中流階級與下流階級的學生大約佔了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數。
從校門往城鎮中心的方向走十五分鐘左右可以看到地下鐵的車站,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通勤的學生們經過。
校園內校舍、體育館與宿舍環繞著校庭整齊排列著,以連接走廊彼此銜接,而至今仍未拆除的舊校舍則在校園的最內側。
現在是中午的時候,象徵第四堂課結束的鐘聲剛剛響起沒多久。
那一天從早上的時候開始,天氣就不是很好。
「…………」
再過不久應該就會下雨吧。——榊原望著窗外鐵灰色的天空如此猜想道。這個猜測老實說沒有什麼根據,早上的氣象預報也說今天的降雨機率不到百分之五。
雖然也可以用智慧型手機看即時的天氣預報,不過榊原沒有這麼做。理由當然不是在校內不能使用手機之類的,校規完全沒有關於使用手機的規定,榊原只是單純沒有意願使用罷了。
放在桌上的便當也沒有打開,即使榊原很想趕快打開來,但他沒有這麼做。
要說為什麼的話,原因其實是出在坐在他前面的那個人身上。
「吶、已經決定要參加哪個社團了嗎?」
「嗚耶?還沒有喲。」
「今天已經是體驗入社週的最後一天了…。」
「下星期不就要決定參加哪個社團了嗎?」
他稍稍把視線轉回教室的方向,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這段時間已經變得有點習慣的少女的背影。
把黑色的長髮從耳後抓起了一部分,在後方紮了起來自然地垂在背後,覆蓋住大半的藏青色短外套。那是學校指定的冬季制服的外套款式。
她的名字是天鷺瑠奈,有著宛如小動物般惹人憐愛的容貌,對任何人都很友善,因此在男生與女生間都很有人氣。成績的話從入學考試的成績來看應該是學年前幾名的水準。家裡好像是有錢人的樣子。
開學的那一天她剛好坐在榊原的前面,即使換座位後也是如此。然而兩人卻沒有什麼互動,榊原本來就不是會主動找話題的人,再加上瑠奈的朋友們經常會在下課時來找她聊天。
現在也是。
「…………」
她正靠著榊原的桌子——更精確地說,是坐在上面。
如果不是神經特別大條的人,應該都很難無視視野範圍內突然出現一道宛如高牆般的東西存在吧。
「…………」
榊原感到十分地不自在,但也沒有出聲表示什麼。至今每一次都是如此。
「那響打算參加什麼社團?」
「…秘密。」
「告訴我嘛~」
「……呼、中學的時候我不是沒有參加社團嗎?」
「的確沒錯。」
「不管我參加哪個社團,我都不會參與活動。雖然校規有規定每名學生都得加入社團,但是沒有說一定要出席喲!如果妳沒有特別想參加的,就隨便選一個社團,然後當幽靈社員就好了。」
以榊原的位置來看,被瑠奈擋住的女孩是隠崎響,跟瑠奈是從中學時在一起的同班同學。有著嬌小的體型與罕見的銀色長髮,乍看之下給人一種很文靜的形象,實際說起話來卻很不留情。她不像瑠奈一樣在短外套下穿著淡紫色的針織背心,而是粉紅色的。
「那紫苑呢?」
「我嗎?咯咯咯、你聽到了嗎?那貫徹天際的砲擊聲?那在地上匍匐的螻蟻的吶喊聲?這個邂逅是世界所決定的命運,我等待像妳這樣能並肩而行的盟友已經很久了!」
「也就是想回家看動畫對吧。」
「…也就是回家社對吧。」
「咯咯咯、真虧妳們能聽得出來呢!真不愧是月之女神(注:瑠奈於日語中與羅馬神話中的月亮女神、Lūna發音相似)、大地之聲響!」
「…畢竟我們之間的孽緣也至少有三年了。」
「是這樣嗎?話說回來、我們剛剛到底在聊什麼?」
「是社團的事情喲。」
「我才不會參加喲!又沒有什麼意義。」
「紫苑,剛剛不是說了一定要選一個社團參加嗎?」
「…一直都是這樣的感覺不是嗎?紫苑。」
「啊、對了!我記得紫苑不是喜歡看動畫嗎!」
「是喲!今年的裸肌美少女或許可以說是傑作呢!光之魔法!魔法之輪♪來!奇蹟之輪與幸運之輪也一起來吧♪」
「…妳自己一個人玩吧。」
「我對今年的裸肌美少女不怎麼熟耶……」
唰地一聲任由隨意揮出的手臂掠過榊原頭頂、擺出華麗而帥氣姿勢的是神野紫苑。與響同樣是瑠奈從中學以來的同學,似乎從那時候起就出於時髦的理由戴著露指手套,聽說以前也曾經戴過眼罩,現在也出於同樣的理由一拿到制服後就在短外套上縫上了貓耳帽,並且在背後加了像是惡魔翅膀的裝飾。雖然對於裙子的長度很堅持,但學校方面對於改造制服卻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瑠奈,沒有與動畫、漫畫相關的社團喲。畢竟這裡原本是大小姐學校。」
「是這樣嗎?」
「…嗯、成立的時候是大小姐學校,在遷校之後的某個時間點變成男女合校的。」
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沒多久她們就會去廁所或是其它地方,但是現在本來約好要一起吃午餐的三人仍然留在這裡。連帶的、榊原至今仍被封鎖在自己的座位上。
「話說回來、天城同學很慢呢。」
「…陷入販賣部的泥沼了嗎?」
「原來如此!中場無戰事?是因為炸彈可樂餅麵包很好吃的關係嗎?豬排三明治也很好吃就是了。」
這跟中場有什麼關係啊?——榊原在心裡這麼吐嘈,但為了避免被她們認為自己在偷聽,所以決定不說出口。
沒錯、她們正在等跑去販賣部買午餐的朋友回來……喔呀?
「…啊啦、說著說著就回來了。」
「我回了~今天販賣部的人也一樣很多呢。」
毫不介意露出裙底下的彈性褲,說著奇怪的略語、颯爽出現在教室門口的運動系少女是名字是天城美津紀。雖然對於裙子的長度相當堅持,但學校方面似乎對制服的穿法不太在意的樣子。
她在開學那天剛好就坐在瑠奈旁邊,兩人因此變成了朋友。沒錯、她不是瑠奈的中學同學。
「在中場的散步怎麼樣了?」
「嗯?中場?」
美津紀把頭側向一邊。她當然不可能聽懂紫苑在自己不在時突發奇想說出的單字。
「…總算是回來了呢,那麼來吃午餐吧。」
「咯咯咯、差不多是來舉辦黑彌撒的時刻了!已經決定好獻給月之女神的祭品了嗎?」
「黑彌撒是什麼意思啊?」
「——啊、我忘了拿一個東西,妳們就先過去吧。」
「…嗯」
「要快點來喲!」
瑠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
「——那個、榊原同學,明明看著我的背就好了不是嗎」
「咦?」
榊原的肩膀顫動的一下。
「這幾天真的都很不好意思,她們也沒有惡意,只是一聊起天來就不太會理會周遭的人而已。」
咦?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榊原陷入了混亂狀態。
「每次響她們來的時候榊原同學總是在看著窗外,我可是一直都有在注意周遭的事情喲!一下子就知道了!」
就像在說著我可是比她們還要聰明的瑠奈。
「榊原同學很困擾吧?不知道該不該加入我們的話題,但又不知道該往哪邊看,所以只好一直看著窗外,明明看著我的背……」
「…不會覺得噁心嗎?」
一不小心,把腦中在思考的事說出來了。
「為什麼?每天都會看著我的背後不是嗎?」
確實如此。
「但要是被別人看到的話,說不定會變成不好的傳言……」
「我想應該不會被什麼人看到的才對,因為紫苑的位置剛好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響的話雖然會口頭上會嘲諷幾句,但卻不會跟別人說唷,還有紫苑也不是會特別注意這種事情的人。」
嗯、至少瑠奈是這麼想的。
「那麼、」
正當瑠奈用雙手撐起上半身的同時——
「她們還在等我呢,我就先過去了!……唔耶?」
裙襬勾到了椅子,少女就這麼向前跌了一跤。
「——糟了!」
榊原反射性地伸出手,本來想抱住腰部的,但卻因為失去平衡而被拉過去。
「好痛痛痛……」
(……又來了嗎)
天鷺瑠奈,身材很好(雖說胸部沒有很大)、長得可愛、成績優秀、家裡又有錢,以女性來說堪稱是完美的典範,她唯一的缺點就是——
經常在什麼東西也沒有的地方跌倒。
而且幾乎就像是在測試身體是否結實一樣正面跌下去,或是偶爾在情急之下會隨手抓住周遭的人以許多不可思議的姿勢跌在一起,那個被抓去陪葬的人通常就是坐在後面的榊原。
「那個…好重………榊原同學、可以稍微移動一下嗎?」
「啊……抱歉」
即使很不願意承認,這似乎已經逐漸變成榊原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然後、以這一天為契機,這樣的日常還會再更進一步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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