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縄内老師！」
「妳是誰啊？」
看起來就像在露營，臉頰削瘦的死魚眼男子一劈頭就如此說道。
「是你的學生！十津川瑠實香！」
相較於瑠實香激昂的情緒，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生離死別，記得的越多也只是徒增離別時的痛苦。」
他把視線移回營火，相當忝不知恥地說著。
「給我記清楚！」
別問我她剛剛把什麼東西丟出去，大概是行李吧。一直背著的。
「這樣很痛耶。」
「你以為是誰的錯啊！」
「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東西丟過來的妳的錯嗎？」
從邏輯來看是這個樣子沒錯，但這個狀況下你還是閉嘴比較好。
喀噹喀噹！喀噹喀噹！車輪與鐵軌碰撞出的清脆聲響如今已傳遍整個鄉間。那是末班車所發出的聲音。
「話說回來，老師為什麼會在這裡？」
「除妖師學校的老師會在大半夜裡出現在這種地方，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是工作嗎……可是！」
這座門前町周遭的妖怪絕大多數都已經被馴服了。正如一開始所說的，這裡的居民大多都學習過除妖術，有些農民甚至會請妖怪來幫忙耕種——瑠實香當然沒有看過那個情景，這些事都是那位縄内老師在上課的時候提到的。
「附近的農民說目擊到沒有看過的妖怪，所以我才會過來確認一下。…真是的，換作是平時只要隨便叫幾個學生隨便看看就好，為什麼現在是暑假啊……再說，教師根本就沒有什麼暑假啊！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國會議員和反對黨領袖一天到晚都在找麻煩，而且還有大大小小的案件要處理……」
我想只有這所學校的老師是這樣喔。
「我現在終於能夠理解在小說版中，馬斯坦古上校老是要鋼仔調查一些事件的心情了。」
「馬斯坦古上校？」
這傢伙只是想偷懶罷了。
縄内捨太，學識淵博，帶給人什麼都會的感覺，卻對過於繁瑣的事提不起勁，但在必要的時刻卻能立即下達最正確的指示，以怪人為人所知、全國首屈一指的除妖師。本來還是這所學校校長的有力候補之一，卻因為嫌處理公文很麻煩而辭退讓給現任校長，然後被他「報復」推薦為全國除妖師總負責人，不過這是因為他們很熟所以才會這樣「報復」。
順道一提，這個國家所有的除妖師不一定出身那所學校，因為國家在那之後還補助了其它培育除妖師的學校，只是這所是最早的而已——這個設定其實一直都在，在寫出來之前作者可是一直記在筆記本裡呢。
「明明是設置吸引妖怪的術式，為什麼卻把妳給引過來了…。妳這傢伙該不會是妖怪和人類的混血兒吧？」
「才不是呢！」
「對喔，由於妖怪的異次元血統太高以致生下來的小孩難以維持人型——好像有什麼人研究過。」
是誰啊？
「所以說從一開始就不是嗚！」
「噓—」
縄内老師摀住了瑠實香的嘴。
「來了嗎？」
突然，飄散著細碎的結晶，有什麼從草叢中飛出。
「——在那裡！」
他隨手射出幾張符紙，符紙旋即形成護盾，精準地擋下每一擊。
「咦？」
在瑠實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符紙中央彈出勾玉，循著剛剛飛來的軌跡彈射。
「打中了嗎？」
「不，逃走了。」
縄内老師冷靜地走進樹叢。
「這個是……喂，過來看一下。」
「咦？這是……？」
結霜的痕跡。不，應該說是奇特的冰塊。
「是冰類型的妖怪的足跡。」
「我記得這裡不是…？」
「啊啊，以西瓜為主要特產品，稻作最高可達到一年三獲，即使到了冬天也不會下雪的地區喔。」
沿海地區的妖怪，大多是偏向觸手或軟體動物這種令人聯想到「海」的外型，而這裡離內陸深山也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照理來說是不太可能會有冰類型的妖怪的。
「冰類型應該會分布在首都以北的深山，尤其是國土最北端那種偏近高緯度的地方。」
「如果是冰類型的妖怪的話，就算放著不管也不會怎麼樣吧。」
反正遲早也會融化。
「我是這麼教導妳的嗎？……那個…什麼來著？」
「十津川瑠實香！」
「啊—對對對，十津川，除妖師的工作可不是一味地消滅妖怪，消滅妖怪確實是處理時的選項之一，但我們真正的工作其實是保護妖怪喔。」
「保護？」
「我無法否認的確有對人類抱持敵意的妖怪，這時消滅它們就會是選項之一。然而一直以來剝奪妖怪們生存範圍的可是人類喔。」
他以毫無幹勁的口吻說著帥氣的話。
「不過說穿了，若把所有妖怪都消滅了，未來的除妖師鐵定會失業了。所以要適時地留幾隻下來，讓政府那些蠢貨願意繼續付錢。」
「骯髒的大人！」
難得剛剛說了句好話。
「那麼接下來………啊？」
縄内老師雙腳一軟。
「怎麼了老師！」
「糟糕，瞳力使用太多了…好想睡……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只是單純想睡而已吧！」
「總之我要睡了。」
他邊說邊鑽進帳篷中。
「妳就一個人在外面睡吧。」
「咦？為什麼？我還沒有說要在這裡過夜，而且呼喵～」
瑠實香突然想睡了起來。
「那些國會議員知道的話就會找麻煩的，若是一般的除妖事務，只要反駁一句『要不你們自己去應付妖怪啊』就可以打發，但他們還是會一直處心積慮地扯我們後腿，像那種毫無能力的人也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存在。」
「…好像聽到了什麼很不得了的事情。」
附帶一提，這個國家每年的軍事支出平均是五千萬貫，在全世界也算是排前幾名的。如果還必須對付妖怪的話，國家財政肯定會被壓垮呢。
「不管再怎麼隱藏，用字遣詞、表情、態度、動作以及散發出來的氣質，很清楚就能知道一個人的器量大小。舉例來說，像是妳吧……………十津川瑠實香，女性，普通科一年生，年齡目測約十三歲，沒有任何特色可言，既不偉大也不卑微，總結來說就是個庸人。」
「你剛剛偷看了學籍資料了對吧！偷看了對吧！」
瑠實香吐嘈著。
「啊，差點忘了。」
縄内老師邊打哈欠邊從帳篷裡爬出來，單手扶著離帳篷不遠的白色枝幹。
「在睡覺之前還得設下搜索和探知的術式才行。」
十分輕描淡寫地說著：
「放心啦，不是像伽巫女那種繁瑣的儀式，所以不會脫衣服的。」
不管怎麼想都是性騷擾的話。
大型儀式從準備開始就很花時間，一旦開始執行就不可能中途停止，也不允許分心（否則會遭致反彈反應），全心一致的結果往往就是半裸甚至脫得精光，這似乎與儀式時不會穿著有扣子或拉鍊的寬鬆衣物有關。
「誰要看啊！」
瑠實香隨手撿起一根柴火丟了出去。
「據說伽巫女科的學生第一項課題就是習慣衣不蔽體，她們必須隨時保持處變不驚的平常心。所以她們除了在瀑布下修養心性外，還會全裸在校內走動喔。」
「才不會呢！」
至少瑠實香沒有看過，也沒有從伽巫女科的朋友那裡聽過。
「但是托給這裡的祖父母照顧的小孩到了妳這個年紀也還會全裸喔。」
「不會有啦！」
如果真的出現那種事的那一天，通常會發生很慘的事。像是警察出動了之類的。
－－－－－－－－－『見習除妖師瑠實香』的捏他解析講座－－－－－－－－－
妄人：「初次見面的讀者，好久不見的讀者，午安，我是擔任作者的妄人。」
偽 ：「這一次的內容應該是要說明瑠實香命名的由來了吧。」
妄人：「唔嗯……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啦，只是在我命名的那一天剛好在看《ふたりはミルキィホームズ》，『啊～主角就姓十津川吧』就這麼決定了。」
偽 ：「那麼『瑠實香』呢？即使姓是隨便決定的，那名字總該不是了吧。」
妄人：「其實我本來有另外設定一個名字，只是我在執筆之前忘了，所以就拿瑠實香來代替。順道一提，瑠實香名字的正確寫法是『十津川るみか』。」
偽 ：「（暴青筋）！」
現在，偽正代替瑠實香（注：本名不詳）對妄人進行教育指導，請各位耐心等候。
妄人：「關於伽巫女，應該有很多讀者都不知道意思吧。」
偽 ：「巫女是很容易就能理解……，那麼『伽』呢？漢語中『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擬音字。」
妄人：「說到擬音字，漢語的擬音字大量出現是因為翻譯佛經的緣故，在到底要音譯還是義譯上僵持不下。『伽』是純粹模擬梵語發音的比聲（注：指漢語與梵語中都存在的發音），在梵語中讀作『ग（ga）』——」
偽 ：「總覺得讓你繼續講解語音學的話會沒完沒了，還是在這裡打住吧。」
妄人：「還沒啦，『伽』的意思還沒有解說到啦。」
偽 ：「『伽』不是沒有意義嗎？」
妄人：「那是漢語的情況啦，在日語中『伽』擁有『照顧老人、小孩及病人的人』或是『負責服侍的侍女』的意思。」
偽 ：「也就是說伽巫女是特別強調『服侍神祇』這項職責的巫女囉。」
妄人：「另外『伽』也有『夜間奉侍』的意思，通常會與『侍女』的意思重疊。」
偽 ：「慢著！」
妄人：「今天的最後一項議題是故事提到的金錢單位。」
偽 ：「是『貫』吧。話說回來，他們該不會還是在用一吊一吊的銅錢在交易吧？」
妄人：「哈哈，怎麼可能——連古人都嫌麻煩的事，現代人怎麼可能還這麼做啊？當然是紙鈔啊，數據上不是也常出現幾萬千元嗎？只是在這裡是寫『貫』罷了。然後基本單位是『文』。」
偽 ：「不過這個故事沒有使用錢的交易場面，這種附加設定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妄人：「其實是有關係的唷，我在故事中提到的數據其實是有特別用意的。」
偽 ：「……明明主角的名字都沒有。」
妄人：「除妖師學校每年的預算補助三十萬貫，這個數字來自於宋每年對遼的歲貢，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相當於銅錢三十萬貫。之後對金的歲貢增加到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約略等於五十萬貫左右。」
偽 ：「…原來如此，是來自歲貢的金額啊。」
妄人：「附帶一提，當時一名禁軍每年消耗的軍費為五十貫，一名廂軍則約消耗三十貫，以宋仁宗時首都開封的駐屯兵力為禁軍八十二萬人、廂軍四十三萬人來計算，維持首都駐屯軍團的軍費大略是五千三百九十萬貫。而且除了少數特別狀況，宋每年稅收大致在七千萬貫到一億六千萬貫之間，即使只剩半壁江山最高也能有一億貫。」
偽 ：「……………………」
妄人：「其實本來的預算是一百萬貫，同時每年的歲貢泰半都會透過貿易回到國內，其實還是賺到了啦。」
偽 ：「那五千萬貫就是宋仁宗時的首都軍費？」
妄人：「因為是平均值所以沒有寫得很細，宋仁宗之後的數字大部分都在五千萬貫上下。如果再算上地方的軍費，可能就要到一億貫了。」
偽 ：「宋代的軍費未免也太多了吧…。」
妄人：「前期還有訓練戰馬，後期則躍升為世界最早有常備水軍的國家，但是主力部隊還是步兵。」
偽 ：「…—啊，上一次才說不會很長，結果卻被你拖到比上次還長，總之就在這裡結束了。」
妄人：「跟那漫長的歷史比起來，這已經很短了！」
偽 ：「不要用一副歷史老師的表情說這種話！」
二〇一三 七月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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